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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個側重點寫下去,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高杏花上了歲數,看上去精神抖擻,但到底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眼窩深陷,皮膚鬆弛,就一雙利眼,瞪過去就要人害怕,怪不得都叫她虎婆。
她根子再正沒有,爹是犧牲在戰場上的醫生,跟著親媽回鄉下不久親媽也走了。她一個孤女在村子裡生活艱難,最後還是靠著爹娘教過的醫術將將過活。
看到有人來採訪她就激動,拉著樂宛就要給她號個脈。
樂宛趕緊的把話題拉回到正事,又看陳棟一直在拍照,還拿著本子記,心裡多少有點不自在。
上回下鄉叫他扶了一把,這回要是再讓他聽見號脈,那可真是怪到家了。
「你問我有什麼稀罕事?哎呦那可多了。」
「頭先大隊裡有個小媳婦來看病,說自己進門好幾年沒懷上,問我咋回事。我切了一手脈,跟她說她沒問題。她跟著抹眼淚說咋可能沒問題,我跟她說叫她男人來我這兒看,她猶猶豫豫的說當家人不來。後來倆人到底沒過下去,那家老婆婆說兒媳婦不下蛋就得休掉。把她趕回娘家去了。過倆月那男的就又娶了一個,誰知道還是沒懷上。」
「那被休回娘家的小媳婦本來要尋死,家裡給攔下來說了個死了老婆的二婚頭。結果你猜怎麼著?」
「進門三個月就號出來滑脈了,生了個胖小子。這下可弄了個沒臉。那男的娶的新老婆也不樂意,說是他不能生還要坑自己進門,鬧來鬧去索性又離了婚。現在也不著急結婚了,忙著到處跑治病呢!」
「還有個婦女,來了就扭扭捏捏的,說自己怕是得了絕症,說身下不爽利。我一瞅,什麼絕症?就是平時不好好洗弄出來的髒症。她男人還不樂意,說她不檢點。被我給罵回去了,這病的根源在男的身上,女的身上沒這病根。」
「還有啊……」
樂宛拿著筆刷刷的記,陳棟倒是在一邊難得的有點侷促。
這頭一個故事還好,第二個當著他這個男同志面說就有點那啥吧。
本想著樂宛會做人,一會兒就先把自己打發出去,好讓虎婆跟女同志能說個痛快。但樂宛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筆舞的飛快。
其實樂宛心裡早就笑死了,該!誰叫你要跟著來!既然來了就好好接受教育!
說著說著樂宛就湊腔:「那他們為什麼叫你虎婆?」
「能為啥?還不是他們幹的太混帳被我給罵了。一個個的,啥都不懂就瞎說。」
「小孩得病了,非要先整點鍋底灰。只要腦殼子一摸有點燒,上來就是安乃近。我說這樣不行他們還不聽,把個小娃娃燒的快傻了還不送醫院。我就差拿個掃帚揍他們一頓了,才曉得把孩子往醫院送。」
「有些婦女,我給她們發草藥,她們非說我是咒她們。我說了草藥拿回去煮一大鍋,每天弄點洗洗身上,很多婦科病就都能預防。一個二個都不信。」
「還有些老婆子,瞅見我就說我晦氣。弄得我天天都想跟她們打架。」
樂宛:「那您怎麼考上赤腳醫生的呢?」
「這還算考?就寫寫一些常見的藥草功效,再寫點常見傷的處理方法就行了。但要我說,這個方式還有待改進。有些人就背那麼點東西就能當個赤腳醫生,連藥長什麼樣都沒咋見過。」
「那您在這方面有什麼想法嗎?」
「就把有些藥材的圖片印上嘛,做點小冊子,帶圖畫的,發給大家看。帶字的沒幾個認識,帶畫的總可以吧!還有赤腳醫生應該統一放到醫院去實習實習,有點經驗再上崗。鄉下很多赤腳醫生都是兼任,平時都還要下地做工。要我說,最起碼一個公社得有個幾個全職做赤腳醫生的,平時哪個大隊有事,直接就去。省了功夫還能招點能耐人。」
……
採訪很順利,樂宛正準備做個結束語的時候,虎婆利索的把住她的手。
還不等她反應就一串診斷:「身體底子有點差,前頭虧過一段時間。小日子應該是不好過,而且時間不準。我給你開個方子,你回去吃上一個月,往後小日子就沒那麼難受了。」
樂宛:……準是很準啦,但是你能不能先讓我清個場?!
虎婆還有點不解:「怎麼你倆不是兩口子?我剛才還想說你們結婚夠早的。」
樂宛沒脾氣了:「不是,我們就是同事……唉,也不算同事……」
早知道剛才就先把陳棟請出去了,現在樂宛臉上燒了一片,沒辦法抬眼看他的表情。
陳棟倒是淡定,但是不是真淡定也不知道,就知道捏筆的手指頭賊用力。剛才樂宛故意不清場,現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棟也覺得好笑,自己也算是少年老成,怎麼遇上樂宛就有點小小的惡趣味。看她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就覺得開心。
回程的路上,樂宛準備給陳棟表演個現場自閉。
奈何有的人就是那麼沒眼色。
陳棟騎了一會兒自行車之後就開始放大雷。
「你那時候,為什麼要給我糧食?」
樂宛早就認出來自己了,雖然讓陳棟挫敗於自己的偽裝學了這麼些年還敗在她手裡,但陳棟思來想去也想不通樂宛那時候為什麼要給自己糧食。
這兩次出外勤,樂宛的人品性格都很明顯,陳棟想,老爺子一直勸自己要試著相信別人。那不如就從樂宛開始吧,想不明白的事拿出來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