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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絲毫沒有換工作的想法,規則之內她總能想到辦法,而且她帶著幾個弟妹,有媽還不如沒媽,有親還不如沒親。沒有任何依仗,也不能全然把安危都寄託給別人。
抓住這個機會,把印刷廠做起來,把相連的報紙和出版社盤活,後面她也算多了一重護身符不是?
等到下班,她隨著人流出了廠區,只看見不遠處幾個伸長脖子的小呆瓜。樂祖帶著幾個小的來接她下班,小七遠遠看見她就撲上來,跟個小炮彈一樣把她沖的差點沒站穩,然後大大的給了她一個親親。
她樂呵呵地抱住小七,旁邊的工友就滿臉羨慕:「這孩子長的真好看。」
這個工友叫許小慧,裝訂車間的工人。只見她穿著一身格子紋的連衣裙,頭髮紮成兩個辮子,臉圓圓的,臉頰上幾星雀斑,很年輕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印刷廠上歲數的人多,難得碰到一個同年齡段的姑娘,她上來就對樂宛很親熱,中午還一起去的食堂。
樂宛笑呵呵的讓小七叫姐姐,許小慧看著面前白嫩嫩的小糰子,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真嫩!養的真好!
旁邊幾個青年看著是在走路,實際上正悄悄看著這邊呢!工區好幾個廠子,不住家屬院的少,來來往往都能認個臉熟,心裡正痒痒,長的這麼好看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廠子的,正準備回家路上強行「順路」一波。現在看到樂宛笑眯眯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娃娃,當下就有幾個青年心塞,這麼年輕就生了娃這個女青年看上去就十五六啊!
樂宛抱著小七跟許小慧道別,迎上來的樂祖就把她身上的包拿過去,小七也乖巧的下地不叫抱。二哥說了,姐今天工作一天肯定累了,不能叫姐老抱著自己。
小五這個倒霉孩子,最近吃的好了就活潑許多,一路上那嘴就不帶停的。
「姐你今天中午吃啥了?」
「廠子裡面好玩不?」
「爸之前是撿字的,姐你也撿字了嗎?」
樂宛被他問的都來不及回答,小五也不是要一個答案,沒問幾句就開始注意力渙散。
「哇哇哇,姐你看,那個人身上別的是鋼筆吧!」
「我們中午吃了大饅頭,哥做飯不行,白菜都炒糊了!」
「那個大嬸穿的是啥呀,那麼好看的裙子都被她穿丑了。」
樂宛:……求你閉嘴。
她對著怒目而視的「大嬸」乾笑兩聲,這倒霉孩子,人家就是胖了點就喊大嬸。這下再不敢耽擱了,趕緊回家,再待一會兒就不知道小五那張嘴還能闖什麼禍。
回家路上正好路過革委會,這地方有些僻靜,平時工人們都是繞著這地方走。今天卻不一樣,革委會外吵吵嚷嚷的。
「一個下牛棚的還指望進城看病?想的那麼美呢?」
「這種壞分子本來就應該槍、斃!是國家好心讓他們在鄉下反思錯誤!再說,都活了六七十了還治什麼治!早晚的事!」
第11章 男主 撒謊
只見一個穿著中山裝梳著三七分的胖子推搡著一個又瘦又高的男人,那人穿著破爛,身上的衣服都不能說是衣服摞補丁,應該說純粹就是補丁摞起來的衣服。頭髮油膩膩的搭在肩膀上,把一張臉遮了一半,看不到神情,腳上是一雙破草鞋。
他也不說話,任由對方推著自己。
胖子嘴裡不乾不淨的罵著:「滾滾滾,你回去跟你們生產隊長說,下次再瞎批文件我就去找他!你爺爺犯了錯,能有個窩棚住還抱怨什麼!莫不是還想過以前那種錦衣玉食壓在人民群眾頭上的好日子?你再來我也是這句話!有口飯吃你就該感謝國家!還想進城看病?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胖子啐了一口就轉身走了,就剩下那個瘦高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七有些害怕,攥緊了樂宛的手指頭,小五探頭探腦的看。樂宛拍拍身邊幾個明顯有點害怕的小孩子,唉,當年下牛棚的都是些什麼人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她做編輯時候接觸過一個大佬,有一次提起來,大佬說自己小時候陪著爺爺下過牛棚。他爺爺是大學教授,被自己的學生揭發是「犯了修正主義的黑苗子」。全家都因此受了連累,爺爺的兒子女兒,有的跟他斷絕關係,有的被連累下放到農場。他那時候還小,爸媽都在國外,剩下的親戚要麼不敢沾,要麼夠不上。爺爺就帶他下了鄉,安頓在破草屋裡。每天都要挑糞幹活,還有人盯著。他那時候還小,知道的事不多,跟著大隊的小孩子們玩了幾次,轉過臉他爺爺就被開大會押著下跪。
他也因此被小孩子們喊「狗崽子」,大佬回憶起童年就忍不住的流淚。說爺爺平反回城,沒兩年就去了。過往太沉重,他活的太累,親人反目,愛徒舉報,縱然平反之後親人間又恢復了來往,老人依舊心裡下不去。
樂宛心裡清楚,這種事情在特殊年代並不少見,但親眼看到之後還是免不了有點堵。
正想著呢,只見前頭的青年搖晃了一下,噗通一聲就暈倒在大街上。
樂宛這下也顧不上什麼愁思,讓樂祖去背上人回家。反正大路上沒幾個人,牽連到了她也只會說自己是看到人暈倒救的,前面革委會前發生的一幕她沒看到,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樂祖心裡雖然覺得有點害怕,但善良對他來說是本能。聽了姐的話,利索的背上人往家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