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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被人帶著來過一次,後來大了一點後,我就自己過來了。」
「有什麼煩心的事,我就過來坐著,看一會兒後心情也就平靜下來了。」
林星杳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虞忱霸道地扣住,心裡驀地升起一股子情緒,也輕輕地反握住,而後默不作聲地看著天空。
天光漸漸消逝。
太陽這個耀眼的小金糰子,慢慢地,有條不紊地下墜著,卻還是使勁地放出最後一點點光芒。濃白的雲絮被漂染上色,墨藍的天空也被漸漸侵染。
就好像是什麼人拿著一袋開了口的棉花糖,經過一個鋪了墨藍桌布的桌子時,不小心打翻了放置其上的一瓶橘子汽水,慌忙找東西擦拭時又不小心把棉花糖撒在了上面。於是這橘子汽水恣意地,噗嗤噗嗤冒著細小氣泡地,盡情地在墨藍桌布上鋪陳,連帶著浸軟了棉花糖,空氣中瀰漫著橘子汽水酸酸甜甜黏黏糊糊的味道。
這麼想著,林星杳鼻尖好似嗅到了那種味道一般,喉頭也輕微動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想喝橘子味的汽水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眼前的一切真是漂亮的不像話。
林星杳暫時把想喝橘子汽水的念頭埋在心底,不眨眼地盯著不斷變化的天際。飽和度不同的各種黃色,混著明度極高的紅色,像是身處油畫世界一樣。
「真漂亮,像莫奈畫的日落一樣」
他不自覺地低嘆出聲。
坐在他身側的虞忱聞言偏過頭看著他。
林星杳整張臉都沐浴在橘黃色的光暉中,一頭黑色順發邊緣被暈染成了淺淺淡淡的金色。桃花眸一眨不眨,勾出好看的弧度。天然卷翹的睫毛隨著主人心情的起伏微微顫動著,淺色的瞳孔倒映著天邊的橘紅色落日,像是最稀有的寶石。
不知是頭頂哪片幸運的葉子,剪影打在了他的臉側,兩者結合愈發顯得美得驚心動魄。
「是的,很美。」
低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一如既往的冷調,但仔細聽著,卻含著藏不住的溫柔。
林星杳轉頭看著虞忱。男人冷峻的臉一半沐浴在夕陽下,一半籠罩在陰影中。英挺的鼻在半邊臉上打上側影,讓本就出眾的臉更加立體。薄唇勾起,可能是光線原因,在微光里的唇角竟然是筆直著的,讓他猛然看上去,竟像是面無表情一般。可另外的那半張臉,唇線分明是彎著的。
這讓林星杳想到西方的神明。
冰冷的太陽神和溫柔的黑暗神。
十分矛盾,但又神奇的雜糅在一起。最終凝聚成這個男人此刻的氣質。
特別地吸引人。
他心神一晃。
「一張油畫的畫面是有個主次之分的。」林星杳突然開口。
「嗯?」
虞忱挑挑眉。
「作為次要的背景,畫者也會花費功夫去細細描畫,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襯托主體。」
「就像這橘子汽水般的落日。」
林星杳望著虞忱,眸子裡蓄滿了溫柔的笑。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主體。」
虞忱腦子轉了兩圈,才驟然反應過來林星杳這是在誇他。
於是唇角的笑愈來愈明顯,看起來有些傻傻的,得虧他臉長得帥撐得起來。
林星杳被他笑得愈來愈不自在,轉頭繼續望著天邊還剩半個身子的殘陽,假裝看不見虞忱的傻笑。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鬼迷心竅地說出那番話。
虞忱垂下眸子,捏了捏林星杳的指尖,半晌說道:
「廣義相對論說,人們身處在高處的時間流逝要比在低處快,雖然只有細微的差別。但是儘管如此,我仍然相信,在山頂上,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會更多一些。」
撞上林星杳移過來的目光,他眨了眨眼。
「那豈不是老得更快了?」
林星杳故意忽略後半句繾綣無限的話,撿著前半句問道。
虞忱不在意般緊跟著回了句:「和心愛的人一起變老總歸是幸福的。」
林星杳無言,耳根卻悄悄紅了一小片。
身側頓時傳來一陣輕笑。
直到天邊只剩一抹紅,太陽只留了個金邊,兩人才轉身原路返回。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確實不假。再加上此時夜色已經侵襲過來,小路也崎嶇不平,兩人憑著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的那兩道細細的光束,走得頗為艱難。
或許是老天嫉妒他們倆剛才的濃情蜜意,走到一半竟下起小雨來。
於是兩人淋著雨,回到了停在山路一側的車裡。
這種氣溫下,自然是穿的十分單薄。因而被雨那麼一淋,薄薄的衣料被浸潤,緊緊地貼在身上。
虞忱扭開車鑰匙,隨意一瞥就看見林星杳流暢的腰線被衣服勾勒出來,甚至還能隱隱約約觀察到他腹部肌肉的輪廓。
頓時神情有些不對勁。
於是也沒再敢繼續看,直接發動車子開了回去。
怕時間長了林星杳會感冒,虞忱微微加了些速,倒是比來時花費的時間少,很快就到了老宅。浴室也是先緊著林星杳去,反正他是不容易生病的體質,淋著點微雨還不至於讓他有個頭疼腦熱。
後來他從浴室出來時,看到靠在床頭玩著手機的林星杳,修長筆直的腿交疊在一起放在床上。
頓時回憶起先前車上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