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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算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幾米遠的地方,自高高的衡量下垂下的鎢金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末端掛著樊小余,她倒掛著,睜著眼,目光時不時掃向時夜。
這種姿勢她大多用來午睡,只要半個小時頭腦就能獲得血液逆流之後帶來的巨大清醒,尤其是一個月前那段最難熬的日子。
那些眼淚自己要流下來,根本克制不住。
有時候她在吃壓縮餅乾,餅乾上就多了濡濕的痕跡。
有時候她在練身手,頭上的汗卻不及眼睛裡流淌的多。
那段時間,她經常這樣倒掛著,不知道這樣是否會逆流回去。
樊小余就這樣盯著時夜,忽然很想知道他尋找生死未卜的弟弟是怎樣的心情,擔心時風成了戰爭機器,擔心時風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連她這個收屍人都不知道……
就在樊小余計較時,時夜走向白板,迅速寫下一串方程式,隨即將筆扔到一邊。
回身時,時夜道:「你已經掛了三十七分鐘。」
「哦。」樊小余懶散的應了一聲。
下一秒,她鬆開鎢金絲,動作利落的翻身下地,腳踩地面的瞬間,頭頂湧來一陣暈眩,但她很快穩住。
再抬眼時,目光一片清明。
時夜就立在彼端,光線最亮的地方,她在陰影中,中間仿佛隔絕著光影明滅交纏的昏黃。
樊小余問:「你在算什麼?」
時夜的眸子靜如子夜:「異能激活。」
果然如此。
所有經過異能開發的輻射實驗的人中,只有樊小余沒有被薛萌的激素激活,其餘的人有的快,有的慢,如果這個是根據個人身體素質來判斷,也未免武斷。
樊小余走出黑暗,走向時夜:「有結果了?」
時夜微微轉身,鼻樑高挺:「激活時間越短,副作用越大,將來受到自身異能反噬的後坐力越強。」
靜了一秒,時夜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目前來看,秦小樓是最強的。」
樊小余腳下一頓,吸了口氣,上前幾步。
「那麼,我是最遲鈍的,一點效果都沒有?」
時夜掃了她一眼:「嗯,暫時看來是這樣。」
樊小余不再多話,盯著那些方程式,眼裡的焦距卻散了。
八十一個異能人,已死了和失蹤三分之二。
以人類壽命為基準,他們都是短命的人。
有的,短的連自己此生求的是什麼都來不及思考;有的,太知道要什麼卻來不及完成,死前那夾雜著遺憾和失落的眼神,印在生者心中。
他們更像是原始社會的人,因生命太過短暫,而不得不將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但,為什麼要選擇他們?
為什麼?
時夜不知何時已經走開,折回時手裡多了兩杯咖啡。
樊小余聞到香味,猛地醒神,接過。
就聽時夜道:「異能開發和體能劑一樣,是以生命為代價,換取異能。」
樊小余抿了口咖啡,不接話。
時夜繼續道:「明天我會給你和薛萌做個測試。」
樊小余抬眼:「什麼測試?」
時夜:「dna。」
背著光,樊小余靜靜看著那雙眸子,漆黑如夜,一如他的名字。
「有幫助麼?」她淡淡笑了。
時夜眼中也融入笑意:「恐怕沒有。」
科學狂人鄔博士的實驗,但凡有資料記載的,至今都沒有一項被後人研究透徹。何況異能人實驗是鄔博士生前最為得意的作品。
只可惜那場大爆炸不但炸毀了實驗室,還損毀了大部分實驗資料和異能人記錄,只留下小部分檔案。
所有人都知道,以鄔博士的性格,絕不會只有一份資料,他一定拷貝了備份,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但,是哪裡呢?
也許永遠不會有人找到。
他們掌握的東西連冰山一角都不如。
這一點,彼此心知肚明。
半響過去,樊小余放下咖啡杯,揚眉睨了時夜一眼。
「那就做唄。」
樊小余轉身走開,揚手:「晚安。」
時夜:「晚安。」
***
翌日,又是個陰天。
薛萌聽到要做測試,竟沒有拒絕。
除了想了解這該死的異能體質,她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克制激素。
時夜分別給樊小余、薛萌和大貓抽取完樣本,撥冗回了她一句:「所有東西都帶有微量的放射性,比如食物、水和人。當你的激素累積到一定量需要釋放時,就具備了高度放射性,你需要將它們分解或者排放出去。當然,靠人類自身力量分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排放,散播。
放射性物質以mid為單位,通常人類應有幾百mid,但是當薛萌的激素達到沸點時,將近幾千mid。
無論薛萌靠什麼途徑傳播給其它人類,都會在短時間內影響那個人的正常生活。
在場幾人聽得雲裡霧裡,但大概能明白一些。
樊小余淡淡道:「也就是說,薛萌和那些放射性儀器一樣,應該生活在隔絕輻射的環境裡,她應該去做白衣天使,靠自身輻射去拯救化療病人?」
薛萌立刻表示抗議,眼瞅著就要和樊小余吵起來。
時夜靜了幾秒,抬眼道:「你的激素沒有任何辦法抑制,釋放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