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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樊小余微微仰頭,扯動唇角,笑了。
平日裡樊小餘一貫的冷言冷語,雖然五官精緻,膚色白皙,是那種宅男一眼就會迷戀大眼巴掌臉姑娘,但只要她一出手,立刻嚇得人尿褲子。
這回倒是仗著自己的天生優勢,扯出一個說不上是不是討好的笑,雖笑的牽強,卻也勾住了時夜的注意力。
時夜定定的望著片刻。
樊小余卻覺得意思到了,收起笑:「現在咱們是個team,下一步有什麼計劃?和這個畫有關?」
他錯開目光,堂堂一個高級顧問兼化學系教授就這麼點出息。
「我在推測幕後設計者的下一步,此人的目的、動機。」
樊小余以眼神示意:「你畫的東西我看不懂。」
時夜淺笑,稜角分明的下巴上已經浮現青渣:「當然,如果你看得懂,說明敵人也能看懂。這個東西,是小時候我和時風一起發明的。」
樊小余忽然有了好奇心:「我從沒聽你說過時風。」
時夜:「有什麼好說的,你也認識他。」
樊小余努了努嘴,努力回憶時風的樣子,印象中就是個個子不高,身體孱弱,畏畏縮縮的男孩,做了錯事會躲到別人身後,對誰都是細聲細氣的,仿佛還暗戀過薛萌。
樊小余問:「為什麼時風參加了異能人開發計劃,你沒有?」
隔了一秒,時夜將紙撕碎,漫不經心的說:「我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
樊小余:「你這樣的人也玩這個?」
時夜錯開目光,眼中晃過一絲譏諷:「那時候年輕氣盛,以為能征服世界,就橫衝直撞的去了。後來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家裡,發現早就人去樓空。就在我離家那幾年,時風有了絕症,家裡人沒辦法,聽說參加一項實驗可以治好時風,就帶他去了。這一去,就沒回來。」
家人走了,留下一棟空屋,再也不能稱之為家。
樊小余試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只覺得「家」那個詞太重太暖太陌生,從很早開始就和他們沒了關係。
時夜突然問:「你呢?」
樊小餘一怔,抬眼間,對上那雙眸子。
她很快別開眼,聳肩道:「我家就我一個人。」
「我說的不是你那棟房子,你參加實驗之前呢?」
樊小余:「哦,那之前我是個孤兒。」
時夜淺笑:「我看你做事這麼拼,還以為你肩負著上一輩人的期望。」
樊小余皺了下鼻頭:「不,我只為活命。」
這話題顯然聊不下去了,時夜也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再張口時就硬生生將話題拐回正題。
「你說那幕後設計者,為的是什麼?」
樊小余也接的很快:「能時空回溯一定是異能人,不過肯定不是我們這一批。我想這個人應該是第一次離開基地,否則以他的能力早就出了名,我們不會毫無所知。」
樊小餘一向對異能人話題有興趣,誰有什麼樣的能力,升級到什麼程度,她爛熟於心,只不過不是個八卦的人,只揣在肚子裡自己琢磨,暗中跟毫無建樹的自己較勁兒。
時夜面露不屑:「這人心機很深,也很細,但他只敢躲在暗處玩,顯然是個陰險小人,就算出名也不是什麼好名。」
這倒是,異能人雖被人類排擠在外,但從跟上說也長著人心流著人血,靠人性活著,自有一套善惡忠奸的評判標準,玩暗算出頭的會從骨子裡被人鄙視。
偏偏異能人各個都爭強好勝,有的追求里子,有的在乎面子,真要下狠心干出點動靜出來,陽光城的地面也要抖三抖。
樊小余:「我一向不喜歡薛萌,主要是針對這個人,明知道自己身上的激素害人還四處散播,在我眼裡就是個病毒帶菌者。可是她做事也算的上光明正大,從不藏著掖著。」
說起薛萌,就不由得想起其他人,往事一旦勾起一角,就如江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長嘆了口氣,樊小余活動了一下手腕,一時情緒低落:「都說現在世道太平,我倒從沒覺得。就算再融入人類生活,我們也會打心裡覺得自己不是人。自然,也不是神。兩頭不是的,好像怪物,而且個頂個的短命。前幾年還有幾個風頭正盛,後來一個個也都消失了,有兩個是死透了,我收的屍,有兩個是失蹤了,還有一個據說要玩什麼歸隱,不知道找哪個旮旯貓起來了。八十一個異能人,大爆炸後有十一個下落不明,餘下七十個沒有不心浮氣躁的,說穿了,不過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年,想用短暫的時間折騰一把,只可惜,那不相干的人雖然記住了他生前的光輝,但真的在乎關心的朋友,卻只記住了他的死。」
半響沉默。
樊小余站起身,背對著時夜舒展筋骨。
像是她這樣直來直往急脾氣的姑娘,一旦開始掩飾情緒,開始壓抑聲線的不穩,便真是說到了痛處。
但時夜知道她死要面子,沒準正後悔對一個半生不熟的人說了這些,便也不拆穿,只給她時間平復。
片刻後,時夜低聲問:「就沒想過集合起大家,聯手反抗?」
樊小余的背脊一僵,聲音甩了過來:「反抗了有用麼?還不是一樣得認命。」
時夜挑眉:「你要真是這麼逆來順受的性子,何必和我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