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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夜折回巷子裡找了個垃圾箱將過期食品扔了進去,拍了拍手又沿著原路返回,腳下走的不快不慢,視線一直盯著前方的地面。
這條巷子不僅髒,而且多年沒有人打掃,平時也很少有人經過,地上積攢了一層土,有些地方還有污水,成了泥濘,加上他剛才一路跑過來時踏過水窪,地上留下一串他的腳印嗎。
單從腳印來看,剛才跑出來的只有他一個人,這和錄像帶里拍到的畫面相符。
也就是說,方才和他對峙的人並不存在。
時夜腳下一頓,靜了片刻,神情有些凝重,直到重新邁開腿,這才將思路捋清楚。
打從出現第一樁命案開始,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對勁兒。
先不說旁人,就說他自己,去了案發現場就能推理出真實畫面已經匪夷所思,他又自問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怎麼大半夜的居然耐不住好奇心偏要再去看一趟。
在追逐阿坤來到這裡之前,時夜還在想他腦海中突然映射出的案發現場的真實經過,只是他的大膽想像麼?那真是像極了精神分裂的徵兆,甚至像是妄想症。也許根本沒有那個兇手存在,因為按照分析Bill就是真兇,怎麼平白無故的多出一個陌生男人?
直到方才看到和Bill分道揚鑣跑向這裡的阿坤,時夜瞬間和此前出現在推理畫面中的兇手聯繫到一起,唯有一個疑點在對峙時沒有解開,即案發當天大貓家門口的攝像頭沒有拍下這個人出入的任何畫面。
那麼就有如下兩種假設。
一是這個人是假的,是時夜的臆想,那麼他就有精神分裂,此前經歷的事就存在很多水分,真真假假他已不會分辨。
一是這個人是真的,那麼他的確殺了人,而且有要Lili Ai和方彤的動機,那麼時夜就沒有精神分裂,沒有產生幻覺……
時夜皺了下眉,瞬間就將第一種假設推翻。
可第二種假設又牽扯到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為何攝像頭都拍不到阿坤,只有他看得到?
或者,他是否應該將假設做得更大膽些?
比如如果這個男人不是假的,假的是這個空間呢?
呵,這在邏輯上真是難以說通。
思及此,時夜站住了腳,垂眸嘆了口氣,隨即自嘲的笑了,又抬手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再重頭捋一次。
然而下一秒,卻有什麼東西從心底升起,呼之欲出。
其實要將一件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解釋清楚,最大的難關不是這件事有多麼迂迴複雜,而是要衝破分析者給自己設的迷障。
此前時夜的思路一直糾纏在「兇手是誰」上,這才會被Bill和他明明見到卻又突然消失的真兇弄得團團轉,所以如果暫且拋開這個問題不談,只單純去考慮在什麼樣的「空間」里,一個分明存在的兇手可以「無形」的存在即可。
答案只有一個:這是一個虛擬世界。
只是這答案一浮出水面,時夜就笑了,甚至想下意識否認。
這簡直比剛才的假設還要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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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夜正在自我否定時,另一邊樊小余和Bill已經離開了廢棄的廠房,兩人的神情都很嚴肅,正穿出左邊的巷子來到三岔口處。
遠遠地就見時夜一個人立在那裡,眼睛盯著地面一動不動,像是靈魂出了竅。
直到兩人走近,時夜被腳步聲驚動,眼底複雜的情緒還未褪去,目光就迎上兩人。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心裡都裝了一肚子的問題,盼望這裡有人能夠解答,可是話到嘴邊誰也沒有問出來,因為那些問題自己聽了都會覺得荒唐。
無論如何,只能先回去再說。
不過不能放任方彤的屍體扔在廠房裡不管,三人驅車回去的路上,樊小餘下車買了一張電話卡打給市公安局報案。
那後來的一路,車裡氣氛額外死寂,各自沉浸在各自認定的「荒唐」中難以自拔。
樊小余又去摸腰側,卻再也摸不到那裡的凸起物,不禁懷疑方才在廠房裡摸到的東西是否是錯覺,可是為何她腦海中會突然出現Bill給她腰側植入膠囊的畫面,因沒有用麻醉藥而帶來的疼痛感都分外真實?
還有在那間手術室里,躺在冰床上的男人是誰,她、Bill和大貓居然要合力一起救這個人,這個人一定和他們很熟很熟。
可他是誰呢?
為什麼在危急關頭,她會知道怎麼對付肺氣泡?
她不應該知道的,Bill也說不記得教過她。
尤其是那些幻覺太過真實,甚至比這幾天經歷的兇案還要真實。
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樊小余簡直不知道如何區分。
唯有一樣,樊小餘十分確定,那就是她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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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已經過了傍晚,外面的天色暗了,路燈亮了,樊小余的臥室里掛著厚重的窗簾,若不是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只覺得是在深夜。
樊小余以為這一覺會睡到第二天,事實上她只睡了五、六個小時就自然醒,坐在床頭髮愣。
在睡覺前,她遞給Bill一杯放了半顆安眠藥的白水,並且堅持讓他留在這裡客房裡休息,一切都等大家休息好了再從長計議。Bill對於這樣的安排絲毫沒有疑義,喝了水沒一會兒就湧上困意,加上之前連續幾天沒有個好覺,不到十分鐘就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