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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牆居然是泥巴糊著荊條編起來的籬笆,院門更是簡陋的籬笆門,連木板都沒。站在籬笆門外,院子裡的情形也盡收眼底。低矮的茅草屋,窗戶都是半塌的,用幾塊木板子支撐著。真真的家徒四壁,的確沒有什麼好防備的,別說籬笆門,就是沒有門也不會有小偷光顧的。
這會兒屋檐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子,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婦人正在勾發網,她們手上動作不慢,看著是做慣手工的。
聽見了腳步聲,婆媳二人抬頭望過來,看到五大三粗的男人嚇得一個激靈,張婆子立刻讓兒媳去屋裡躲著。
她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我們可是有東家的。」
聶青禾問道:「張婆婆,請問你東家是哪位?」
她給那個大漢打了個手勢,大漢握著缽大的拳頭揮了揮,「誰?」
張婆子看著他們凶神惡煞的,似乎自己不說他們就要打進來,倒不如說了還能撐撐腰杆子,興許他們就怕了呢,畢竟黃家在金台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呢。
她就說是黃掌柜。
聶青禾笑起來,「張婆婆,你別怕,我就問問黃掌柜給你一個發網幾個錢啊?」
張婆婆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聶青禾繼續道:「張婆婆,你有所不知,這發網是我給柳記設計的,我找人做小的給一個錢,大的兩個錢。黃掌柜在城西南也雇了一幫婦人勾我的發網,工錢是我給的一半,他給你多少?你幫她破解了我的發網,他一個月起碼得給你二兩銀子吧?」
張婆子臉色蒼白,嘴唇也哆嗦起來。
天煞的黃掌柜!
她家條件原本不錯,可後來一場意外老頭子和大兒子都沒了,大兒媳回了娘家,她也病倒了。等她好不容易好起來,小兒子又疾病纏身幹不了重活,家裡就靠她和小兒媳婦撐著。吃飯原本也難不倒她倆,可兒子的病卻要花不少錢,最後她們只能賣房典當家什兒,一來二去就半租半借住在這樣一個小破院兒里。
她本想著讓小兒媳婦回娘家去,重新嫁個好人家,免得被自己家拖累,自己和兒子哪天不中用就一起去了。可兒媳婦又是個認死理的,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肯改嫁。
張婆子又只好咬牙撐著繼續過日子。
前陣子黃掌柜突然找到她,給她家六十斤糙糧,半斤鹽,十個雞蛋,讓她給勾一個發網。
如果能勾得一模一樣就給她十兩銀子,還讓她組織婦人勾發網,她當管事婆子,一個月起碼賺二三兩,吃飯兒子看病就都有了。
張婆子小時候家裡是打漁的,勾過漁網,看看那發網就知道是勾的,但是那發網看著簡單其實也有一些精巧之處。她一連三天拆了十幾個才摸索點門道,勾出個差不多的來,但是還不能一模一樣,她就跟黃掌柜派來的倆婆子說,還需要多拆幾個多摸索兩天。
沒想到她還沒勾得一模一樣呢,他已經背著她找人開始勾了?
這個混蛋,果然信不得。
張老婆子氣得渾身發抖,他這是想用六十斤糙糧,就換自己給他弄會勾發網的門道,然後他直接找人勾,這是不想給自己錢啊。
這個該死的姓黃的!天打雷劈喲!
聶青禾看她那反應就知道肯定是被黃掌柜騙了。這黃掌柜也真是夠摳門的,想找人研究技術,居然還不想給錢,就想著卸磨殺驢了。
此人真是小氣狡詐,合作不得!
她也沒進去,就隔著籬笆門和張婆子說話,免得嚇著她們,「張婆婆,你有沒有興趣跟柳記合作?要是給我們勾發網,價格跟別人一樣,我還能教你更多花式,我會的可多了呢。」
張婆子很是心動,「閨女,你、你不騙人?」隨即她抬手擦了擦渾濁的眼睛看著聶青禾,「你這個閨女長得這麼俊俏端莊,一看就是個善良的人,不像那姓黃的滿肚子壞水兒。姑娘,你可不能騙人吶,我老婆子可沒活路了啊。」
聶青禾笑道:「當然不騙人。你給黃掌柜摁手印了嗎?」
張婆子搖頭。
黃掌柜自信的很,一個糟老婆子哪裡逃得過他的手掌心啊,而且還是用過就踹的,更不會寫文契摁手印了。
聶青禾笑起來,這就好辦。
她就讓張老婆子收拾一下,今兒就跟她走,去柳記後面的院子住著。
張婆子的兒媳婦還有些猶豫,生怕聶青禾騙他們去。
張婆子一咬牙,「咱家窮得冬天的被子還沒著落,除了這兩隻手,人家還圖咱啥?」
兒媳婦見她拿定主意,也願意跟著。
家裡也沒東西,一個破木箱子裝完了所有家什兒,另外鍋碗瓢盆的不是破的就是多少年的,兩個筐子裝下了。
張婆子家這個月的房租是交了的,但是也沒幾天就到月底了,沒幾個錢就算了。
聶青禾讓大漢把張婆子兒子抱上驢車,又把家當都放上,然後跟張婆子說以後有人問,就說外甥來接她去享福不用住茅草院兒了。
至於誰是外甥,柳記那麼多夥計呢,哪個都成。
張婆子對她言聽計從。
張婆子有些興奮,這輩子第一次做這樣冒險的舉動,對她家來說相信一個小丫頭真是一場豪賭。
可她賭了,就衝著小丫頭能做出這樣精巧的發網,也是個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