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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柳記現在是怎麼做生意的?怎麼什麼不乾不淨地都讓進來呢?」這時候一個高顴骨尖嘴兒的婦女,領著一個男人氣呼呼地跨進鋪子裡。
聶青禾一看來人,就知道是過來說風涼話,指責自己女孩子拋頭露面,不該接待翠姑那樣的人,九成九是不會買東西的。
她不以為忤,臉上掛上禮貌的笑容,「娘子有禮了,娘子真是生得一頭好秀髮,黑鴉鴉的真是羨煞人了。」
她這話一出,那女人臉上的尖酸刻薄一下子就變成了笑。
「哎呀,還行啦,我以前啊頭髮還要黑還要亮還要多呢。」
聶青禾幾句好話砸進去,她就已經親熱得不行了。
她夫家姓岑,娘家姓李,但是男人是上門女婿所以人稱李娘子。她像是忘記自己要來找聶青禾的茬兒,一副自己人的樣子,「妹子我和你說啊,你得會分人。那個娘們兒妖里妖氣一看就是個窯姐兒,你讓她進這樣華麗的地方,那不是拉低咱們正經人的身份?還連累咱們的清白呢。」
聶青禾不附和不反對,臉上掛著笑,隨便她說,心裡卻盤算賣她點什麼才好。
她看這李娘子頭髮雖然黑、發量不少,但油也是真油,而且頭皮屑都撓出來浮在頭髮上,就說話這會兒功夫,她都抓了好幾把。
頭皮分泌的油脂混合著桂花頭油以及榆木刨花水,實在是不怎麼好聞。
但是聶青禾沒有露出一絲嫌棄的表情,依然微微地笑著,一副很虛心傾聽的樣子。
李娘子繼續噴那些青樓女子,「就那麼往床上一躺,就賺錢了。錢來的那麼容易,還想跟我們一樣四處走動?那不是噁心我們嗎?我和你說,女孩子啊,就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你看你會梳頭,你去溫娘子那裡找個活兒干,肯定行。你在這裡,整天接觸那些不乾不淨的人,有礙風化。這以後正經男人女人都不敢來,人家怕自己男人被勾搭。」
一邊說她一邊用力抓頭皮,她已經好幾天沒洗頭,而且每天都用頭油刨花水,天氣又熱,真的很癢。
她這話說得低俗又沒素質,聶青禾卻也沒跟她槓。
聶青禾歪了歪頭,笑得十分親和又無害,「李娘子,您是不是頭皮癢?我們鋪子正在為老主顧配一些黑髮生發止癢洗髮膏,到時候李娘子買回去洗頭試試看。」
李娘子有頭皮屑,而且頭髮出油,頭皮癢,的確很需要,但是她從來沒想過看大夫,這就和掉腳皮一樣,看什麼大夫?
首飾鋪子居然有?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開始跟聶青禾打聽。
聶青禾讓她等幾天,到時候再來買。
李娘子被她這麼一說,頭皮更癢了,忍不住又抓了幾下。
聶青禾繼續笑著刺激她,「李娘子,您看,我要是不在鋪子裡招待娘子們,那您這頭皮不得一直癢下去嗎?癢得厲害了,就跟有無數小蟲子在頭皮底下爬一樣……」
「哎呀,你可別說了,我癢死了。」李娘子忍不住又接連抓了兩把,抓得太狠都帶血絲了,她連聲催促聶青禾早點把那個洗髮膏拿出來。
聶青禾:「娘子且耐心等待,過幾日再來。我瞧著您這發量很多,挽了髮髻特別容易熱,頭皮就更容易癢。不如把髮髻松一松,讓頭髮散下來一些會舒服不少。」
李娘子抱怨道:「散下來?那不是披頭散髮惹人恥笑?咱們做女人的,首先要注意儀容。」
聶青禾拿出一個大號的發網,「這是我們店專為老主顧訂製的發網,有一定的鬆緊彈性,您可以把頭頂的頭髮盤起來,把下面的挽住然後用發網兜著,這樣既不熱也不散亂,還鬆快舒服。要不,您試試?」
李娘子拿了過去,左看右看,倒是挺別致的,她往頭上比量一下,嘿,正好。
「多少錢?」
聶青禾:「大號發網20文,還有小號的十二文。」
李娘子自不差這二十個錢,可她習慣性地就要還價。
聶青禾笑微微地看著她,這又不是地攤小商販,你還價。這是金台城最奢華的首飾鋪子,只有買夠多少的時候才會給優惠,單獨就買那麼一兩樣是不可能優惠的。
這是店裡的規矩。
聶青禾沒說話,可李娘子自己腦補了一堆,瞬間臉紅了一下。
她還想說自己雜貨鋪買的發網也就十個錢,但是她自己腦補一下自己那個的確小,只能兜住一個小髮髻,而且還沒有鬆緊,不服帖,這麼一看的確是這個好。
她吆喝著男人付了二十文。
聶青禾知道她不會再買別的,便讓她先看看,自己則去招待其他女客。
李娘子哪裡還有心思看,她得趕緊回家洗頭然後換上發網,真癢死了。
她拉著自己男人就往外走,一邊走還偷偷掐他,狠狠地瞪他,「可別把魂兒勾走了,這外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男人是上門女婿,唯唯諾諾的,也不敢說什麼,跟在她後面趕緊走了。
走到黃記鋪子的時候,他們從一旁拐進去。
矮胖的黃掌柜指頭上戴滿了寶石戒指,看他們進來就趕緊問:「怎麼樣?有沒有讓他們沒臉?」
李娘子心煩氣躁,「表哥,你們有沒有專門治頭皮癢的洗髮膏?那丫頭說過幾天他們就有的賣呢。」
黃掌柜昨天就注意到,柳記多了個丫頭幫忙梳頭插戴賣首飾,他心裡嫉妒今兒就找人去打探,原本他計劃讓表妹去柳記鋪子,大張旗鼓地指責聶青禾女孩子家家的拋頭露面,有失體統,再指責柳記讓女孩子當夥計,有失體面。他想逼著柳掌柜辭退聶青禾,以後也不敢再用女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