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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致富、先修路」,這是必須的。
玻璃廠號召京城市民們把家裡的煤渣不要亂丟,每天都集中倒在指定的地點,到時候全部用來鋪路。
同時玻璃廠聯合了五城兵馬司,在京城大街小巷修建公共廁所,再不允許誰家大人孩子沿街便溺。
而公共廁所的清掃處理工作,則交給那些服刑犯,比如賀三之流,還有那些街頭的混混,仗著有點關係就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一旦被抓便判去清掃公廁。
賀三雖然助紂為虐,但是罪不至死,抄沒靠著侯府作威作福聚斂的財富,杖責八十,在北鎮撫司服苦役兩年。
然後就被城建司要來一起挖糞了。
公廁的糞便則賣給城郊的菜農,讓他們每日拉回去漚肥。
街道工作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預計怎麼也得三五年之功才行。
但是因為給出了明確的規定,京城市民漸漸地也就開始遵守,道路也就越來越乾淨,環境也越來越美觀。
大路邊種上了各色時令花卉,就在各家門口,看得賞心悅目。還沒來得及綠化的街道,大家也有樣學樣,有錢的出錢,無錢的出力,把各家門前道旁打扮得花團錦簇。
人人參與,人人有責,連小兒都知道監督不能破壞花木。
眾人正忙著栽花木呢,就聽見遠處傳來馬嘶聲,還有響亮的馬鞭開道的聲音。
「犯人遊街,退避躲讓——」
「犯人遊街,引以為戒——」
人們就見一隊雄赳赳的騎兵押著幾輛囚車過來,那些兵士們穿戴整齊,有的配著長刀,有的挎著火銃,甚是威嚴肅殺。
老百姓們卻不怕,一聽說遊街了,紛紛喊著,「哎呀,我攢了一筐爛菜葉子呢!」「我攢了是個臭雞蛋了!」「我家裡也有……」
女人孩子地往家跑,要去拿武器,免得錯過了打壞人的環節。
他們最喜歡看壞人遊街,有人講壞人的劣跡罪行,然後他們就可以一邊罵一邊啐。
這兩個月遊街的犯人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董綠眉!
她穿著灰色的囚衣,頭髮亂糟糟的,還禿了好幾塊,那是被人揪的。
「爛人,呸!」有婦人啐她一口,「真是個狠毒的人!對自己兒子疼,就那麼作踐別人的兒子!活該!」
一人開頭,瞬間爛菜葉子臭雞蛋就朝著董綠眉,辟里啪啦下雨一樣砸過去,一邊砸一邊罵:「黑心肝的玩意兒,這要不是人家賀將軍厲害,指不定也被你給害死了還沒人給伸冤!」
小孩子們也追著罵,還有人編了兒歌唱著罵她,如今董綠眉這個惡毒後娘的形象深入人心,很多說書的、唱戲的都把惡毒後娘描述成她的模樣。
董綠眉一臉痛苦,她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不敢聽。
雖然已經兩個月,可她每天都活在這種羞辱中,感覺比被人扒光了示眾還要羞辱一萬倍。
她不知道原來還有比死更加恐怖的事情,那就是等死,然後遺臭後世。
「你們殺了我吧,讓我死吧,讓我死吧——」她蜷縮在囚車裡,只求一個痛快,可惜卻沒人會幫她。
一個婦人罵道:「你想死,自己咬舌自盡、撞死、絕食,怎麼還不能死?就是捨不得死!呸!怕死鬼!狠心腸!」
董綠眉發出壓抑絕望的嚎叫聲,卻沒人同情她。
她身上有直接的或者間接的一共有五條人命,按律審結便可斬立決,賀馭卻跟大理寺、刑部商討以後判了她一個斬監候。
斬監候,類似死緩。
如果是被冤枉的,在這期間可以翻案,被救,如果是有苦衷的,這段時間表現良好也是可以減罪的。
董綠眉開始聽見是斬監候不是斬立決的時候,自己還鬆了口氣,以為賀瑾不舍的她死跟賀馭給她求了情。
她怕死,她不想死。
可她的斬監候並沒有說明候到什麼時候,那就是懸在頭頂上的鍘刀,讓她活著的每分每秒都在恐懼死亡何時降臨。
入睡的時候,不是高興自己還沒死,而是恐懼是否半夜時分或者凌晨時分,就要被砍頭。
睜開眼睛,不是慶幸自己還活著,而是恐懼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被砍頭。
她會時時刻刻活在恐懼中,不得解脫!
她不但經受著精神上的折磨,她還被當成了犯人典型每日要去遊街,警示眾人。
因為董綠眉是罪臣之女改頭換面,入侯府續弦,這在京城勛貴官宦之家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哪怕好色之徒都為之不齒,因為這是把整個家族都置於羞辱之下。
皇帝更是下了嚴令,嚴查官宦、勛貴、士紳等家妻妾身份,如有避罪改名換姓、以賤充貴、寵妾滅妻、良賤通婚等事實,統統嚴查。
很快,就全國掀起來對上位者的道德良俗審查、自查行動,一時間整個大周官員和勛貴之家的後院為之一清。
京城百姓們也樂意看著,那個曾經風光卻心狠手辣的安國侯續弦,被押解在囚車裡,順著京城的大街一圈一圈地轉,他們則見一次罵一次。
直到她死去。她沒有勇氣自殺,就只能用這樣精神和身體雙重折磨的方式來贖罪。
現在她發現,這樣的活著她寧願死!
求求誰殺了她!
當囚車轉彎的時候,她在一個巷子口看到了拄著拐杖的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