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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堂姐起來,從挎包里把昨天從繡衣樓帶回來的一些碎布片倒在炕上,想給聶小力拚個肚兜穿著睡覺。
聶青禾:「姐,你別費眼睛了。這么小的布片留著打袼褙納鞋底吧,要做衣服那裡不是有布嘛,你想做什麼就做。」
堂姐:「那可是宋家送來給宋秀才做衣裳的,我們怎麼好亂用?」
聶青禾:「這布是我的了。他們以前讓我做了那麼些衣裳,我也懶得和他們算帳,就用布抵押工錢了。娘給小力扯的布太厚了,他穿著熱的不行,還是重做兩身夏布衣裳。」
她把那兩匹布分別抱到炕上,拿了自製的木棍尺過來量布扯布。
堂姐昨晚只聽見他們在院子裡的話,聽不見院門外的話,還以為她只是跟宋清遠置氣,嚇得趕緊攔著她,「好妹妹,你別賭氣,有話好好講,這布扯壞可就拼不來了。」
以前聶青禾把清遠哥哥掛在嘴邊,隔天就得去給他送東西看看他,可她生病好了這陣子幾乎沒提過宋清遠,更沒有說去給宋清遠送東西。昨晚上宋清遠過來,聶青禾就說拉倒的話,這不是賭氣是什麼?
聶青禾看她緊張的樣子,笑道:「姐,你別擔心,我沒賭氣。我說的是真的,我和宋清遠成不了,他家現在是官家,咱們是匠戶,宋清遠以後中舉中進士當大老爺去,更看不上咱家了。你覺得宋大娘還會讓我當兒媳婦嗎?」
想起宋母那不冷不熱的笑容,格外深沉冷靜的眼神,堂姐也沉默了。
聶青禾就把布料量出來扯開,笑道:「她其實一早就想退親,又怕擔負罵名就想冷著我呢。那我把宋清遠的布料給弟弟做了,她不是正好有藉口更不喜歡我?」
堂姐心裡還是難受,「他們憑什麼不喜歡你,你對他那麼好,給他做那些衣裳鞋襪。」
聶青禾也覺得原主冤枉,淡淡道:「也許人家就當我是個針線丫頭罷了。」
她小小年紀就這樣老成涼淡的語氣,聽得堂姐快哭了。昨晚上聽見宋清遠那麼哀求的語氣,聶青禾卻鐵了心要斷絕關係,堂姐還覺得宋清遠有點可憐。這會兒看聶青禾的神態,她又覺得妹妹這是傷心透了才會徹底放下,否則以她對宋清遠的感情,怎麼可能捨得那麼冷待他?
真要是放下了,也好,免得嫁過去受委屈。只是這樣話,那又要重新相親,再找的男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又未必有宋清遠這樣好呢,堂姐又替聶青禾犯了愁,再想想自己,那便是愁上加愁。
聶青禾已經麻利地規劃好這些布料的用途,給弟弟做兩身,剩下的先留著誰需要就給誰做,她調侃道:「說起來他們還是摳門,就不知道多送兩匹。」
堂姐看她真的不在意宋清遠,也笑起來,輕推了她一把,「要真成不了,咱可不貪圖他家的東西,免得以後他們敗壞你的名聲。」
聶青禾:「宋家大娘要知道的話,不但不會抹黑我,還會對我越發熱情。以後要是宋大姑說捧高踩低的話,她保不齊還裝好人維護我們呢。」
聶母聽了忍不住心酸得很,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就通透成這樣了,這要不是受了罪,哪裡會想通這些?
聶青禾早飯喝一碗小米粥,吃了半個煮雞蛋和幾口饃。
她看還有點時間,就把賀馭那件絲衣拿出來擺弄一下,撕裂的地方是修補不了了,因為沒有那種特製的金銀絲線,也不能修成原本渾然一體的織成感。在破了的布料上繡個圖案,然後把裂口修補完整,那是厚布料,絕對不適合這種薄如蟬翼的金貴東西。
最後聶青禾乾脆重新給他改個款式,把破了的那截袖子順著花紋剪開,剪到下一個花紋循環的時候停下,然後用很細很細的絲線鎖一下裂口邊,拿幾個內藏的褶兒,這樣就不會脫線,看起來還很別致。再比量著把另外一隻袖子如法炮製。衣服就被她改成了一款開叉袖,叉口開到手肘,這樣更適合當一件裝飾、遮陽的長衫披在外面。
一早上只做好一個袖子,她把衣服用一塊乾淨的白布包起來放好,等明天再做。
聶小力:「大姐二姐,那我是不是得有個書包啊?先生說這兩天也給我發本書看呢。」別的學兄都有書包,聶小力也眼熱。
聶青禾:「書包有呢,我給你拿。」
她翻出一個原主給宋清遠做的書包,塞給聶小力。
農戶自己織的老土布,厚實耐磨,也沒有染色,而是在一角繡了一叢蘭竹紋樣。繡得那蘭草葳蕤,竹子挺拔脫俗,看著極為雅致。
聶小力開心得不行,他老早就想讓二姐給自己衣服上也繡個花,可二姐總是說小孩子繡什麼花?她明明就給宋清遠衣服上繡花,怎麼就不給他繡?現在好了,二姐也給自己繡,嘿嘿。
聶母和堂姐卻一眼就看出這是聶青禾做給宋清遠的。從前她給宋清遠的東西都不許別人碰的,現在鞋子給大哥,書包給小弟,布料也分了,看來是真放下了。
聶紅花忍不住有些吃味,酸溜溜地道:「二姐,怎麼只給小力,沒有我的呢?」
聶青禾伸手捏了捏她肉鼓鼓的臉頰,手感很好,戲謔道:「怎麼會沒有你個小辣椒的呢,我要是不給你,我不怕被辣著嗎?」
她又拿出一塊繡了蘭草的手帕給她。
聶紅花瞬間高興了,卻還是努力撇著嘴,做出一副有點嫌棄的樣子,「二姐,不是別人不要了你給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