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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連忙躲開,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這隻手腕纖細白皙,雖說段家俞身量矮,卻不至於長著一身女人似的骨架。
段家俞對上沈亦質問的視線,終於放下偽裝,勾了勾唇,喉間傳來女人的聲音:「前腳剛跟我暢談人生,答應給我做一輩子飯的,後腳就跟別的男人跑了?」
她抬手順著下巴的部位一撕,屬於段家俞的人-皮-面-具被摘了下來,露出安錦芙精緻的臉。
「居然是……安錦芙?!等等,她怎麼變年輕了?!」於嫣被抓走時並沒有看到安錦芙的臉,頓時覺得錯過了一萬個細節。
安錦芙並沒有搭理她,而是直勾勾地盯著沈亦,盯得他頭皮發麻:「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你們都一樣,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目光恨恨地看向江衍,氣道:「一個戲子而已,有什麼好?能讓你們一個兩個不顧他是男人,都為他傾心?」
沈亦非常想替江衍辯白幾句:「被人喜歡也有錯嗎?錯的是段望生,你不能把責任連帶到其他不想乾的人身上來。」
「你果然很喜歡他。」安錦芙嗤了一聲,「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就不該那麼放過你。」
「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人!我嫁過來之前,料想過丈夫會出-軌,也料想過會有難以化解的婆媳矛盾,甚至連丈夫家暴都想過了。」
「這些我都不怕,可偏偏……」安錦芙紅著眼睛,「偏偏我的丈夫喜歡男人!」
「他壓根一輩子都不會正眼瞧我一眼,我根本就是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感情的犧牲品!」
其實安錦芙的經歷還是很讓人同情的。
同妻。
被隱瞞、被欺騙、被徹徹底底耽誤的一生,是所有女人想也不敢想的恐怖經歷。
可安錦芙的重點顯然錯了。
沈亦蹙了蹙眉,糾正她的說法:「我們沒有見不得光,至少我和江衍沒有。」
「見不得光的只有段望生。」
「取向不是錯,錯的是隱瞞和欺騙。」
「段望生即使喜歡的不是男人,他也會是一個三心二意到處沾花惹草的混蛋。你該埋怨的不是我們這些跟他有著同樣取向的人,而是他憑什麼利用你做擋箭牌,讓你成為犧牲品。」
沈亦認真地說:「你有一萬種選擇,卻偏偏走了最極端的那種。」
「就像你不喜歡吃香菜,但卻不能代表愛吃香菜的人就是錯的,更不能因為別人喜歡香菜,就對他們恨之入骨,甚至想要永遠消滅掉這個種群。」
沈亦指著一旁的江衍,說的坦坦蕩蕩:「我喜歡他的事情,從來沒有遮掩,也從來沒有分心。」
「我對他的喜歡不關乎性別,不關乎地位和身份。這樣美好純真的感情,憑什麼成為你遷怒的對象?」
第十四章
或許在過去那些信息交流並不發達的年代,人們根本不懂得騙婚這個概念。
女性長期處於壓抑服從三從四德的教條環境裡,潛意識裡會認為被喜歡男人的丈夫騙婚,是會被人不齒和笑話的事情。
所以多數女性會選擇隱忍,甚至連提出分開的權利都沒有。
安錦芙顯然就是那個犧牲品。
沈亦的話她似乎回味了很久,這才苦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動手吧。」
她伸出手腕,目光決絕:「不是要取丁香之血告慰亡魂嗎?來吧。」
細白若蔥的手腕上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沈亦卻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用一個受害者的血,去告慰施暴者的靈魂,這實在是說不通的道理。
再者,不論是戴望舒的《雨巷》,還是段望生心目中的那個丁香姑娘,代表的都是他們心中的希冀。
安錦芙會是段望生的心之所向嗎?
於嫣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在沈亦耳邊小聲道:「怎麼取血啊?用刀子剌個口子嗎?」
不對。
安錦芙整個人的人設在此刻雖然是痛苦失望的,可當她伸出手時,卻並沒有太多的猶豫。
似乎在期盼著他們這麼做似的。
江衍也早就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
為什麼在安錦芙的化妝室里並沒有看到那張枯老太太的人-皮-面-具?為什麼在扮成老太太的安錦芙消失時,她的鞋子還在地上?段望生的丁香姑娘到底是誰……
還有諸多疑問未解,所以這絕不是正確答案。
沈亦皺著眉,口中喃喃念著《雨巷》的詩句: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著愁怨的姑娘……」
他突然明白了一點。
段望生時常念叨的那個丁香一樣的初戀,其實並不存在。
他喜歡男人,又見一個愛一個,不論是怎樣的取向,他都是一個花心不忠的人,怎麼可能有這樣一個丁香姑娘讓他夜不能寐難以忘懷?
他為了富足的生活騙取安錦芙的婚姻,他為了私慾追求江衍,又同時與多個男人保持情-人關係。
他從不考慮對他人的影響或傷害,只顧自己……
沈亦瞪大眼睛,和江衍對視了一眼。
對方顯然也明白了其中緣由,默默朝一旁的棺槨走去。
果不其然,安錦芙露出了慌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