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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星洲帶著司空淵離開以後, 便來到這裡, 偏安一隅。醫療設備和物資都是在他工作室被封鎖之前帶過來的, 勉強能撐一個月。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司空淵卻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剩餘的營養藥劑有限, 再這樣下去,他得想個辦法回生存區搞點藥品才行。
不過, 如何避開軍部的耳目,是個不小的問題。畢竟, 在他離開後,軍部就下了搜尋令, 尋找他們兩個的蹤跡,名義上是尋人啟事, 其實就是□□裸的通緝令,行動難免束手束腳。
也不知道, 司空淵究竟什麼時候能醒。就算真的醒來,又會如他所想,這具軀體裡裝著的靈魂, 依舊是司空淵嗎?
寧星洲垂眸望著病床上依舊雙眸緊閉的司空淵,眼眶微紅。
這些日子裡,他幻想了無數種司空淵醒來的光景,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會給對方好臉色,卻又默默在心裡計劃好了等司空淵醒來,以後兩人要去哪裡生活。
他想了無數種可能性,卻獨獨不肯去想,如果司空淵再也醒不過來了,他該怎麼做。一切身體指標正常,意識世界卻是一片黑暗,他用精神力觸角探尋了無數次,都一無所獲。
沒有排斥反應,可是卻什麼都感受不到。就好像,對方的意識世界,本就空空如也。
希冀對方有醒來的一天,就好像是一場隨時都會破碎的夢。而他,不敢去想夢醒之時。
……
司空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天地寬廣,無邊無際,四周漆黑一片,不見半點光亮。他好像在飄蕩,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更辨不清方向。
他就這麼一直飄著,飄著,試圖尋找著什麼。
他不知道這麼飄了多久,在這個感受不到時光流逝的空間裡,連記憶,都被徹底剝奪。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只依稀記得,他想要從這裡出去,去見一個人。
那人的模樣,他想不起來了,卻也因此,迫切地想要尋得他,想要再看看他的樣子,聽聽他的聲音。
有很多次,他的意識混沌一片,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要徹底遺忘,就差一點點,他就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徹底融為一體。
好在,每每意識恍惚,心中那抹強烈的不甘便湧上心頭。他還沒有找到那個人,他還不能……長眠於此。
他在此地飄蕩,不知多少年月。
他好像在一點點變大,又或者,是這片天地,在一點點變小。直到有一天,他發現,這天地,觸手可及。
於是他緩緩抬起手,一點點地,將這片黑暗,撕得粉碎。
他終於再度看到了光。
還有細碎光影下,讓他惦念了一輩子的人。
……
對上了那雙驀然睜開的眸子,寧星洲的大腦有一瞬間當機。上一刻他還無比悲情,下一刻司空淵竟然就醒了,堆積過多的情緒一下子卡在胸口,找不到宣洩的出口。
對方看向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溫柔繾綣,滿是眷戀。
是他。
目光對上的那一剎那,寧星洲就知道,是司空淵回來了。
許久未動,乍一拿回身體掌控權,難免還有些僵硬。司空淵勉強撐起身,眸中帶笑,朝著寧星洲張開雙臂。
看那架勢,是等著寧星洲撲進他懷裡。
然而寧星洲卻待在原地,遲遲未動。只是紅著眼眶,直勾勾地望著他,雙唇緊繃,神情委屈又可憐。
司空淵心頭猛地一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先前都幹了些什麼。
經歷了九死一生,回首當初的選擇,他依舊不後悔,只不過,當他對上寧星洲那雙滿是哀怨的眸子,千言萬語到嘴邊匯成了一句,「我錯了。」
說完,他抬手拔掉身上的管子,大步走向寧星洲,給他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力道很大,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那無數黑暗歲月里的魂牽夢縈。
他緊緊抱著寧星洲,低聲喃喃道:「抱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感受到對方熟悉的體溫,還有灼熱的呼吸,寧星洲才終於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哼,反應倒是挺快。」他抬起手,同樣用力地回抱著司空淵,腦袋在對方懷裡蹭了蹭,理直氣壯地將眼角的濕潤蹭在對方身上,哼哼唧唧地質問道,「錯哪啦?」
司空淵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努力思考,良久,才得出一個結論,「怪我不夠強。」
「哈???」寧星洲一時間沒能接上司空淵的腦迴路,滿頭問號。
「如果我能早點把災厄意識解決掉,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你也不會因此犯險。所以,歸根結底,是我太弱了。」司空淵一本正經地反省著,感覺自己發現了問題的本質。
不過在心底,多少有些慶幸。還好自己不夠強,才有機會與寧星洲在意識世界相遇,他也因此確定,他與寧星洲之間,並不是單箭頭。
「……你在說什麼?」寧星洲一臉茫然,積壓許久的委屈情緒都莫名淡了許多。他是因為對方總想著把他排除在外而生氣,可是司空淵自我反省的方向,也太偏離了吧?
「你才不弱呢,在災厄面前,本就沒有強者。」寧星洲在司空淵懷裡蹭了蹭,嗓音悶悶的,「我只是有些生氣,遇到危險時,你總是喜歡自己扛,可明明,你所遭遇的一切危險,都是因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