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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所謂真相大白的時候。
聽聞先皇與梨家冤案有關,哀慟一天一夜?
自這段時間與陛下的接觸來看,這小皇帝對先皇可以說是厭惡至極,說什麼哀慟,恐怕是高興個一天一夜才是真的。
雖說是要表面上做做樣子,可那樣子都做到公子面前去了。
或者說,就是做給公子看的。
人前顯赫無比、執掌天下,卻在面對你的時候,會顯露出脆弱的地方,展示曾經的陰影與傷口,真是好手段。
公子見了,難免會態度好上許多。
如此循序漸進,陛下已經會在上滁宮留宿,外頭有關不舉的傳言也徹底消失了。
現在公子對陛下大概已經很有好感了吧,若是如此,他再去阻止小皇帝去上滁宮,豈不是反而會令公子不悅?
依照往常的慣例,陛下今天也會在上滁宮留宿的,他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打擾。
所以他回了梨府,坐在這個房間裡,使用起擁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宅邸的好處。
肩膀又像是發熱起來了。
明明他與公子遇見的時候,那踩向自己的力道輕得不得了,一點傷痕都沒留,卻如同被烙下了某種暗傷,時不時便會這樣發作。
梨休春心知是自己的妄念作祟,卻也沒什麼法子,若是能輕易割捨放下,這世上又哪裡會有愛憎之苦?
許久不見,愈久彌新。
他也想起今天與公子的見面。
本來是很冒犯的行為,可是想起自己做了什麼,想起那隻手,和一閃而過的赤.裸雙足,曾被碰過的地方就不可自抑地燒起來了。
小皇帝的話,就不會那樣誠惶誠恐地請罪了吧?
男人抱起先前被掛了起來的那件斗篷。
不再是像拿回府里時那樣,而是垂攤下來,抱著上半部分,好像是在抱著一個人。
他們會這樣擁抱嗎?
也許會吧,而且不止是能夠擁抱。
梨休春的目光滑過那支曾在宮宴上被青年握過的筆、擦拭過手的帕子、曾被用來盛放食物的瓷碗……又抱緊了絨毛的斗篷。
尹卻明能夠隨便觸碰那隻手,能讓那雙手碰任何他想要碰的地方,能親吻手,也能親吻唇。
會握住那雙腳嗎?
真是令人嫉妒啊,成為皇帝,就能夠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男人的神色晦澀難明,將臉埋在了細軟絨毛里。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又或者是迷濛間的幻想。
白日裡的一切都變得失真模糊起來了,懷中斗篷被他這樣抱著,也沾染了少許暖意,好似他真的抱著一個人一樣。
懷裡的人便出聲了。
「放肆!」是公子的聲音。
在白天時,他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見對方的表情,此刻他似乎沒有下榻,也就直直看著那張精緻面容。
「是,臣放肆,請公子懲罰。」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明明是和白天同樣的話語,可仍維持著在榻上的姿勢,他傾下身湊近眼前青年,不同的語氣也有了異樣的深意。
之前只在視野里一晃而過的光.裸足弓就踩上了他的肩頭,帶著人類的溫度與柔軟。
他醒過來了。
梨休春拿起另一邊的那隻瓷碗,明明不算多大,卻用雙手捧著,仿佛這是什麼極貴重的寶物,日常里都很平穩的雙手,此刻卻出現了不明顯的顫抖。
然後,將臉頰貼上了這隻有著細小缺口的瓷碗。
男人閉著眼,因貼近瓷碗的姿勢而微微側頭,不知是在藉助這器具的冰涼而冷卻熱意,還是別的什麼。
良久,他深呼一口氣,終於睜開眼睛了,也將臉頰從那瓷碗上移開。
「公子……」
在近乎密閉的幽暗房間裡,這句輕柔的嘆息也迴轉了一會兒才消散,有幾分粘稠與陰涼。
被嫉妒著的當今天子,此時此刻確實在上滁宮裡。
不僅在,而且還坐在晏長初身邊,兩人一起看著眼前的小型表演。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尹卻明已經確定晏長初不是一個殘暴嗜殺的人了,並且對大多事都不太放在心上,也就有了往對方身邊湊那麼近的膽子。
要跟喜歡的人有話聊、樂意一起相處,必然得有點共同話題。
晏長初對政務國事不感興趣,就只會看看這些打趣的事物,小皇帝當然也就一起來看了,何況看這種東西可比聊國家大事簡單輕鬆多了。
事實證明,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也沒有白費,送禮、裝可憐、調離礙事的梨休春、陪長初一起聊天玩樂……雖然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話,長初說的話很少,但是類似一開始那種靠到對方膝蓋上的接觸也已經變多了。
比如現在。
【宿主,我覺得這個人類與上個世界的位面之子越來越像了。】
系統這樣在晏長初腦子裡開口,認真的覺得尹卻明討巧賣乖的模樣與殷遠寒頗有幾分神似。
【是嗎?】晏長初回復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將年輕君王的臉轉過來,狀似端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出什麼結論。
尹卻明一開始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見著青年這樣看著自己,又順其自然地蹭了蹭托著自己臉的手,在明亮燭火下雙眼晶亮。
看不出幾分一國之君的威嚴,倒有點溫馴犬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