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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計劃的時候只想著,晏長初可能會不喜歡這種折磨人的場面,或者討厭、厭惡……其他可能的負面情緒,可受到刺激卻不在其中。
晏長初這個人,在他的眼裡,是一個絕對的、無法被打倒的強者,那樣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在表面都看不出異樣的情況下,不會讓人想到對方或許身體不好這種可能。
可是現在,此時此刻,那個擁有無可匹敵的強大力量的人,卻在搖搖欲墜。
眼前的青年臉上血色盡褪,病郁的蒼白也開始顯現出來,烏黑髮絲在難以穩定的身形中垂落,那分明是在隱忍病痛的神色。
他精緻得像漂亮瓷器,也脆弱得像易碎瓷器。
在最初的驚疑與下意識的擔心後,尹卻明反倒像在消化一個複雜過頭的認知,陷入了某種怔忡里。
這個人,也會有如此虛弱的時候。
明明在忍受病痛的人是對方,可是他的胸腔里,卻也仿佛湧上了什麼異樣的感覺,疼痛、酸澀,又如混雜著某種豁然開朗。
「公子?」梨休春接住了已然要倒下來的青年,朝外面高聲喊道:「大夫!太醫!快傳太醫!」
這前所未有的的嚴重症狀讓男人格外焦急,回過神來時晏長初已經暈倒在他懷裡,抱著人的手都有了一絲顫抖,又被很快穩住了。
尹卻明也終於回過神來,「太醫!快傳太醫!」
過了一會兒,被緊急傳喚的太醫終於來了,見到裡面的場景愣了一下,然後沒控制住轉身吐了出來。
兩個著急的人總算意識到這裡還有一個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的犯人,他們能快速接受這樣的場景,來的太醫卻只是個普通人,自然難以快速接受。
梨休春抱著人跑到了外面。
「吐什麼吐?趕緊過來看病!」
被如此催促的太醫不得不盡力抑制住自己的生理反應,也知道看病要緊,開始診斷起來。
好在需要被看的病人模樣長得十分賞心悅目,太醫的心情迅速被平復了,否則的話,還真不能保證會不會在不由自主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面,然後又吐出來。
和對醫術只略知一二的梨督主比起來,太醫無疑是一個專業人士,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總結來說,就是晏長初受了刺激,所以發病了,這沒出乎他們的意料,在最關心的身體情況上,太醫表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好好休息一下,等醒過來,只要別再受到刺激,暫時就不會再發病。
只不過,雖然醒過來以後暫時會沒有生命危險,晏長初患的病卻是非常棘手的,不僅照他的醫術難以根治,壽命也有些短暫。
如果不想晏長初太早病逝,那就一定不能讓對方多受刺激,也要好好調養。
說到這裡,太醫心裡也有點腹誹。
也不知道陛下和梨督主是怎麼想的,就晏公子這個身體狀況,怎麼能把人帶到這裡來?
他剛聽到要來這裡的時候,還在奇怪什麼時候西廠審訊犯人居然要叫太醫來看病,再得知是去為晏公子看病的,便以為那一定是在乾淨平和的地方,完全沒想到居然就在刑訊現場。
想他過來看到那種景象,都控制不住要吐了,晏公子那樣看起來就應該要精心供養的存在,竟然也要被帶來看那種場景。
以那身體狀況,會受刺激病發暈倒,不是太容易會發生的事了嗎?怎麼會把人帶到這裡來?
一直聽說陛下對晏公子有多寵愛、多特殊,可如今看來,傳言倒也不可盡信。
倘若當真那樣珍而重之,又怎麼會讓人被刺激到暈倒呢?就算一時爭吵,或者想要給個教訓、讓人聽話一點,那也不能帶過來看西廠酷刑啊。
這哪裡是一時意氣或者給個教訓就能解釋的?在晏公子身體那樣的情況下,這樣做簡直與謀殺無異。
果然朝堂宮中,無論表面看起來多平和,也仍然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倒可憐晏公子這樣的人物了。
梨休春和尹卻明對太醫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知道晏長初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以後,他們稍微放下了心,而看完病的太醫,也已經跟著另外的下人去開藥方了。
不過梨休春的心情,和太醫倒也有幾分共同點。
男人的面容在此刻看起來十分冷峻,「陛下就算想要公子徹底討厭我,也不該如此行事。」
以讓公子受到刺激病發,來達成清除自己的目的,使用這種手段,尹卻明真的有他以為的那麼喜歡公子嗎?
「所以,你知道他生病了?」從梨休春的話中,尹卻明得出這樣的信息。
他是很後悔自己那麼做了,但是卻沒有想到,所有人都不清楚的這件事,梨休春卻似乎知道。
聽到尹卻明那樣問,梨休春也發現對方似乎不知道公子的身體狀況。
他原以為,公子既然接受了尹卻明,對自己也毫無掩飾地承認了這件事,那麼對於尹卻明,也可能會毫不掩飾地告知。
可是仔細想想,自己都會時不時探一探公子的脈象,尹卻明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不至於都沒見過有人去為公子診治的痕跡。
這樣說來,或許他一直都想錯了,公子和陛下,也許並沒有所有人以為的那麼親密?
想到這,梨休春也沒有和尹卻明爭論知不知道晏長初患病的心情了。
既然公子不想對尹卻明說,他也不該在除公子身體病情外的地方多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