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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的燈光照不出作亂者的影子,也見不到除躺著的人之外的生物,只有被褥衣物的變化彰顯著這一切的不尋常。
那不可視之物的動作愈加放肆,原本閉目的人類也睜開雙眼,微微皺眉。
這像是不悅的神情讓鬼魂現出身形來,少年執事握著主人的手,將臉頰貼了上去。
「我討厭他。」
亡靈這樣說,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委屈不滿。
這個他指的當然就是燕聞岸了,也間接承認了之前在庭院裡舔舐青年手指的就是他這個幽靈本人。
晏長初自是早就知道了,此刻面對殷遠寒的這番舉動,也只是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看似安撫,實則敷衍至極。
殷遠寒猜想大約是在睡夢中被打擾而不快,又或是對方壓根就不在意這種事。
若是前者,那他大概會愧疚,也會感覺好一點,不過理智告訴他,後者才是最大可能的。
這樣一想,年輕的執事就又開始變本加厲、得寸進尺,向上摸索,細密地親吻起主人的脖頸來。
「請多看看我吧。」間隙里,亡靈埋著頭,這樣請求。
腦袋毛茸茸的,夾雜著濕軟的舔吻像搖尾乞憐的幼犬,可身體與觸摸冷冰冰的,也像收起尖牙的毒蛇。
說是要晏長初多看看他,到了最後,反而變成他執著地要看著對方的臉,要看到那雙濕潤起來的眼中自己迷迷濛蒙的身影。
人類緊緊抓著床單的手鬆開時,惡靈終於結束了漫長而繾綣的祈求,不僅對方泛紅的眼角要親吻,鬆開來的手也要如在庭院中一樣,從指尖舔吻到腕骨,倒像纏繞在青年手上的細蛇。
隱隱泛著金光的瞳眸近似獸瞳,從修長手指間的縫隙死死地盯著在水色與嫣紅的塗抹中鮮活起來的人類。
眼眸低垂,濃長的睫毛又濕又軟,似是已十分疲累。
體貼的執事便徹底為此畫上句號,將主人在浴室里細緻清理乾淨,重新抱到換好的乾淨被褥里,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然後見到了走廊里的偵探。
殷遠寒皺了皺眉,「少爺已經睡下了,請不要去打擾他休息。」
聞言,燕聞岸笑了笑,「比起我,看樣子是你更打擾你家少爺休息哦。」
在殷遠寒開口前,男人就搶先道:「我們換個地方談吧。」
兩人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但確實可能會打擾晏長初,所以縱然對燕聞岸很不喜,殷遠寒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他們在客廳坐了下來。
「其實啊,我對你制裁罪犯什麼的倒沒有太大的意見。」燕聞岸一張嘴就開門見山,直接提到了這件事,顯然已推斷出了這座莊園的這部分真相。
殷遠寒也沒試圖否認,只聽著面前男人接著道:「雖然我是個偵探,以個人的喜惡凌駕於法律之上也不是好事,但你既然已經不是人了,要以人類社會的律法去干涉束縛一隻厲鬼,那確實很異想天開,那些傢伙也算罪有應得。」
「畢竟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
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卻對亡靈甩出了攻擊。
因為太過突然,即使一直保持著對燕聞岸的警惕,殷遠寒也在對方之前出乎意料的發言裡有點沒反應過來,一時竟也受了傷。
「話雖如此,」短卷棕發的男人眼神凜冽起來,「囚禁一個無辜人類並且肆意輕薄,就不是我不該管的範圍了。」
燕聞岸是一個從頭到腳都寫著很有能力的偵探,並且,他不是一個執著於個人認知、堅信世上一定不存在鬼神的那種固執己見的類型。
從打算探尋這座莊園開始,他就已經做好有超自然生物存在的心理準備與戰鬥準備了,而人人都知道那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麼難以置信,那一定就是真相。
所以,根據種種跡象所得出的結論,即使自小接受的唯物主義世界觀轟然坍塌,他也還是迅速就接受了現實,承認,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在午□□院裡時的異樣、那隻不存在的「狗」,當然也很好得出,就是輕薄莊園主人的鬼魂,也就是眼前這個少年。
而剛才在走廊里所聽到的動靜,更是能再簡單不過地猜得出來裡面在幹什麼。
殷遠寒本來沒怎麼生氣,雖然不小心受了傷,但沒什麼大礙,燕聞岸以前一定沒遇到過鬼這種東西,即使做了萬全的準備,對他來說也不足為懼。
可是這個人隨後的話卻瞬間惹怒他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我跟他是兩情相悅的!」屬於厲鬼的猙獰在憤怒之下開始顯現。
盛怒之下,相比殷遠寒確實算是普通人類的偵探,很快就被鬼魂的反擊所傷。
真是棘手啊,果然不是能輕易解決的傢伙。燕聞岸擦了擦身上的血,心下感嘆。
不過,偵探的本職並不是和惡靈戰鬥,他最擅長的,就是找出真相了。
所以即使受著比鬼魂要嚴重的傷,男人看起來還是沒有一點被逼入窘境的慌張。
「或許是這樣吧。」他說,殷遠寒的臉色在這句話下稍微好了點,「他是在你用那些黑漆漆的東西圍住這裡之前和你兩情相悅的嗎?」
惡靈的面色重新變得陰沉,「和你沒有關係!」
燕聞岸對此完全無視,「那就是在那之後才和你兩情相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