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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他明知或許會死,也要來再試一試的愚蠢、自不量力。
可他怒氣沖沖走的時候,氣的卻是自己,氣他看清了對方有多可怖,卻還能為此心動。
那比想要殺了晏長初還要更愚蠢、更自不量力。
但這也並非是無跡可循的,一開始見到對方的時候,哪怕猜想是因為他未曾碰過女色才送了這樣一個男性來試探,他也生出了「這人身為平民,沒有錯綜複雜的權勢關係,或許可以互利合作」的念頭來。
如果不是因為初見就有好感,又怎麼會出現這樣所謂將計就計的想法來?
可惜,晏長初對此的回答是「你的提議不錯,但全仰仗受制於你的關係我不喜歡,我更喜歡你受制於我的關係。」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大環朝的九五之尊真的受制於對方了。
朝堂之上,臣子們都還在等著聖上的完整回復,尹卻明最終還是把未完的話接了下去。
「不過就是一座宮殿,愛妃喜歡,讓他住又怎麼了?」
氣勢凌人,說一不二,頗有沉迷美色的昏君風範。
大環朝萬萬人之上,無人之下,就連你們的皇帝陛下都要被踩在腳下,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比照著天子來怎麼了?
要不是那群奴才蠢得搞出了那種誤會,現在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跟他一樣,提心弔膽地供奉起這尊大佛,甚至恐怕會比他還誇張,還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吵個沒完?
愚蠢!無知!一群沒用的混帳東西!
然而堂下的大臣們卻感受不到座上天子的憤怒,他們只是看著尹卻明這樣有昏君風範,就也絲毫不負被小皇帝心裡怒罵的無知之名。
老頭子們恨鐵不成鋼一樣,「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陛下如此行徑,豈非還要如周幽王一般,做一個烽火戲諸侯的昏君?」
做昏君總比做亡國之君好。尹卻明在心裡冷冷作答。
別說亡國之君,晏長初要是不高興了,整個大環朝都得在一夕之間覆滅,就算他想做亡國之君,怕是也沒這個機會。
何況他還什麼都沒做,老傢伙看起來痛心疾首,還不是在可惜那象徵著不少權力的位置沒讓他們送進宮的人坐?
別說現在是他得看晏長初臉色,就是他不需要看晏長初臉色,最後可能也是讓對方來坐的。
本來尹卻明就心情極差,這會兒還要跟這種老匹夫瞎扯皮,無疑心情更差了。
所以往常看著都很理智的少年天子,此時便真如一個被美色搞昏了頭的人一樣,放言道:「若是愛妃喜歡,烽火戲諸侯也無不可。」
別說,平日裡努力想做一個明君,至少還很顧忌名聲,言行便處處受限,時不時就得受這些老頭子們的鳥氣,現在看這群天天惦記著權勢地位、還要裝成忠誠良將一樣的傢伙這樣的臉色,倒反舒暢極了。
朝堂上瞬間一片譁然。
說出這樣的話,當朝天子的名聲必然是有點完了,至少只要這話被傳出去,昏君的名頭是肯定能按上了,更別說什麼昏君之相。
尹卻明知道這一點,他不是一時衝動。
晏長初覺得那個誤會有趣,這說明對方不是短暫地在這停留,他怎麼也得在這裡留上一段時間,等享受完這個有趣的誤會以後才行。
如此一來,日後也必然會出現種種不合規矩、大逆不道、動不動被戳脊梁骨的事情,那當然是晏長初說什麼,就是什麼,看起來至高無上的一國之主是沒有說不的權力的。
反正他的名聲就算現在救回來了,以後也早晚得完,這個國家如今只不過是一個被用來解悶的玩物,就算變得殘破不堪,也得感激人家沒有直接滅國。
那還不如讓人們先做點心理準備。
一無所知的大臣們做不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尤其是另外一些真的效忠皇帝、也被皇帝看重的臣子們更是做不了這種心理準備。
「陛下!三思啊!」比起之前那些一堆長篇大論又別有圖謀的勸諫,這一次就顯得真情實感了許多。
尹卻明從龍椅上站起,「退朝!」
「一群蠢貨。」轉身時,年輕的君王這樣低語,不知道是在說誰。
另一邊,晏長初的宮裡也很人心浮動。
早朝時間到了,自然也就到了所有人都擔心的事情:晏公子是不是會被趕出這座宮殿?
因為這關係到他們這群服侍過晏公子的下人們日後的問題,所有人都十分關注,而等到得知結果的時候,除了休春,所有下人都有點驚訝。
陛下往日都很有一個合格帝王該有的樣子,一時愛火燃燒,那麼衝動倒還能理解,哪怕有點昏君之相,但也不是非常出格,只能說下人沒人權,而且之前來圍住這裡的時候,最後也還是放棄滅口了。
沒有收回待遇也就算了,可以理解陛下真的十分喜愛晏公子,而即便是讓他們來說,也得承認,見過晏公子的美貌,這樣喜愛沒有人能不理解。
可是說出那樣的話,卻一點沒有往日對國家負責的模樣了,現在也只能慶幸,至少他們從沒有對晏公子不敬過。
休春是不對此感到意外,只是……
「陛下放言說,倘若公子喜歡,即便是模仿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也無不可。」在公子見到宮人們神色後詢問他時,他不得不將這句話告訴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