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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督主抬起手,對手下人吩咐道:「你們就留在這裡吧,我自己去見公子就可以了。」
對於這個命令,西廠的人沒有異議,「是。」
隨後,梨休春看著門口幾個貌似對他很警惕的宮人,笑了笑,在那張毫不正派的臉上顯得頗有幾分深意。
「不必擔心,我是不會危害公子的。」他這樣說。
但這群連他這個上滁宮裡的人都認不出來的愚蠢下人,就不一定了。
他在把工作交給其他宮人的時候,還算比較放心,因為上滁宮裡的下人不會有膽子敢反他,也就不十分擔心會有人取代他在公子身邊的位置。
然而現在,一群新的下人,認不出來他,還覺得他可能會危害公子?
不用懷疑,這一定是小皇帝搞的鬼,這群人不就是那位陛下送過來的嗎?他們認不出他,但他可認得出他們。
本是覺得不會對公子不利,多點人也有利於防止將伺候公子的事情攬到一個人身上去,避免公子對其他人欣賞起來,可萬萬沒想到,如今反而對自己不利起來了。
顯然,因為他當日的言行,當今陛下對他在公子面前的地位,其實很是忌憚。
梨休春一邊這麼想,一邊往前走,不僅是陌生臉孔的下人他看不順眼,那些他走前沒有的奇珍異寶,他也看得很不順眼。
不過在見到公子的身影時,上一秒還在心中不愉快的梨督主,此時就沒有多餘的想法了。
他確實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對方了。
青年半靠在臥榻上,手邊放著一本話本,大約不久前正在看這個打發時間,身上穿著春夏時節的衣裝,但因著今日天氣有些冷,又蓋了件絨毛斗篷。
見到他來了,也並未撐起身或者坐起來,只懶懶道:「梨督主。」
聽見這個稱呼,男人頓時就跪下來了。
可在跪下來的時候,梨休春心裡想的卻是:那件斗篷是他送的。
確實,他有很長時間沒能見到公子了,但這不妨礙他見到好的東西也想給公子送過去。
陛下能送,他當然也能送。
當他見到這件斗篷的時候,他就覺得,最近天氣已經在轉涼了,而公子身體不好,這斗篷漂亮也暖和,或許能對公子有用。
而今公子披著他送的斗篷,也並未叫他別來見他,那一定沒有非常生氣。
公子一定不會不要他的。
見到跪下來的西廠督主,其他下人都嚇了一跳,而晏長初則是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奴才來向公子請罪。」
聞言,青年終於從臥榻上起來了。
他撐著腦袋,看不出喜怒,只說道:「梨督主現在可不該自稱奴才了。」
梨休春垂著眼,「在公子面前,我一直都是公子的奴才。」
「是嗎?」晏長初問得意味不明,卻很有幾分當日叫他反省的影子,「我以為你當日已經想明白了,但似乎並非如此?」
這讓梨休春升起了那天公子生氣時的不知所措。
他……他又做錯了嗎?
男人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而晏長初比他更先開口。
「我不喜歡。」公子這樣說。
「是!」男人瞬間反應過來,改了口,「是,臣來向公子請罪。」
青年重新躺回臥榻,順便屏退了下人,「你來請何罪?」
於是梨休春就開始歷數自己的罪處。
說他不應該在請求成為了公子的親信以後,卻沒有做到作為對方親信的職責,在新增了西廠職務後,服侍與見面次數都日漸減少,可稱為瀆職。
說他不應該直到翻案成功前都沒有對公子告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可稱為欺瞞主人。
說他不應該以翻案為目的的初衷去計劃那滑稽的初見、請求成為公子的親信,可稱為用心不純。
晏長初安靜聽他說完,「看來你自己已經清楚得很了。」
「請公子治罪。」
聽聞此言,榻上的青年便拾起放在一旁的話本,說道:「我可治不了梨督主的罪。」
看起來輕輕巧巧,可是不處罰他,不就是不想原諒他的意思嗎?
「公子……」
晏長初不應他了,「梨督主若是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
【宿主真的很生氣嗎?】
系統感到十分稀奇,他很難想像宿主那樣的人,會像是把某個人看得很重要很信賴一樣,為這種事情生氣。
明明照宿主之前的行為,也不太能看得出來有這麼喜歡這個人啊。
果然,晏長初對它回道:【沒有,我也沒說過我生氣了。】
得到這個答案,系統也就安安靜靜沒再出聲了。
系統得到了回答,梨督主卻還很低沉,
「……臣是上滁宮的人。」他這樣回復青年方才的話。
這次晏長初沒再回他,仿佛已經沉浸在書中世界裡了一樣。
他們之間沉默了一會兒,梨休春有點怕自己再開口,公子會更生氣,可要是不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公子可能就真的不要他了。
躊躇了一會兒,梨休春還是開口了,「方才臣說錯了,臣是公子的人,臣或罪該萬死,但對公子絕無二心。」
晏長初還是沒有理會他。
但是也並沒有叫人過來將他帶走。梨休春忽然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