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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應該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要擺脫家長桎梏證明自己啥都行的時候。
他思索著,忽然好像明白了顧鈞為什麼獨在少年這件事上如此謹慎。
這是對一件事物遠超喜愛時,同樣賦予的尊重。
林奇試探著問,「那顧總---蔣家那邊。」
男人抬高視線,深邃的眼眸平淡無波的與林奇對視上,然後閉眼上,重新靠回椅背。
「該做的,不該做的,應該不需要我多說。」
「另外,F國投資案一事,可以讓劉程開始安排了。」
林奇立馬警覺應道:「是!」,轉身時偷偷擦了把腦門上的虛汗。
顧鈞從來都不是表象那樣的沉穩如玉的君子。
實力之下盤踞的不是一尊休養生息的慈悲佛,而是一隻出籠的猛虎,這正與蔣家老爺子的安排不謀而合。
到了蔣氏這種動輒傾覆的龐然大物階段,一位關鍵性的決策者會帶來的要不是財務權勢翻滾式的成倍增長,就是任由諾大的世家逐漸傾落。
而很明顯,手段和實力具足的顧鈞是最佳人選。
蔣家那位足智多謀的老人之所以還沒有把總部股份全權讓權顧鈞,怕得不是這位年輕的資本家撐不住蔣氏,而是懼怕這位剛出山的、有足夠力量和手腕的年輕野獸,會把他那堆不成器還非要一再試探的愚蠢兒子們一口吞噬殆盡。
畢竟再怎麼廢物,也是親生的。
若是顧鈞是個普普通通被抱錯撫養長大的『正常人』,這時候或許已經感恩戴德,守著一畝三分地揮霍下半生。
可顧鈞,從來不忌諱獲得更多。
掌握和操縱是刻在他骨子裡的基因,至多吞食的過程會客氣些,掩上嘴邊的骨血。
林奇最懼怕的,就是偶爾那麼幾次,從男人身上窺見的那些血惡,時常會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若說顧鈞有兩分善念的心思,現在至少有十成十都在那名少年身上。
他就敢這麼賭定的說。
所以,
季雨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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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雨睡了個不算太美好的覺。
夢裡蔣崇化成了張著血盆大口的妖怪,在他身後堅持不懈地追了幾千米,季雨累得都能原地暈過去,撐著一口氣跑到了前邊唯一有光的地方。
光那邊立著個男人,肩寬腿長,穿著他最熟悉的衣服。
季雨眼睛瞬間一亮,大叫著哥撲過去,然後一抬眼,與血粼粼的大嘴對個正著。
「喂,喂,季雨,你怎麼了,快點醒過來。」
「走開,走開,別吃我!」
季雨掙扎著睜開眼睛,跟著喊出了聲。
少年攤在被子中大喘著氣,眼眸濕潤,好像兩棵清晨剛熟的圓葡萄。
宋啟辰皺著眉鬆了口氣,他在季雨被子上一拍,喊:「我靠你嚇死我了,做噩夢了?」
少年睜著眼睛注視著他,明顯還沒從噩夢中回過神來,扁了扁嘴角,高挺挺翹的鼻尖抽了兩下,兩手抓著被子蓋到了鼻子下邊。
季雨吸了兩口氣,嗓音有點顫抖:「嗯,啟辰,我,我做噩夢了。」
宋啟辰翻了個白眼,要是別人他不但不會理會,還會附贈兩句嘲諷攻擊。
不過落在少年身上,這恐懼明顯沒有半分偽裝。
少年額前散落的捲毛都濕透了,趁著半張露在外邊的小臉和緊張巴巴的眼眸,看起來格外可憐。
他十分有耐心的說:「噩夢都是假的,你都十八了怎麼還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和善的一面。
季雨抿著嘴巴,壓住冒出來的委屈,沒解釋,只低低說了句,「我想見我哥。」
別人的噩夢或許是假的,可他的,卻是在這個世界上曾經真實存在過,發生過的結局。
季雨雖然下定了決心要抵抗這個既定的結果,可還是沒辦法從這種命定的恐懼中逃出來。
畢竟他只是一個人,對面卻是別人動輒提都不敢提的龐大家族。
說句現實的,蔣崇要真的追究,他不過就是一隻案板上的兔子,扒皮抽筋煮了吃只是儘早或盡晚的事情。
少年縮在被子裡,動彈都不敢動彈,隻眼巴巴的看著他,活像一隻受到驚嚇非要找家長的兔崽子。
宋啟辰真是拿他沒半點辦法,他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下早都心思浮動想戳的額頭,白白滑滑的,
「你能不能出息點,男人靠不住的。」
宋啟辰教育他。
蘑菇一反虛弱,立馬反駁:「不,我哥很靠得住的。」
宋啟辰:……
他高舉起手臂揮了兩下,表情十分好看:「行了弟弟,知道你有個好『哥哥』了!既然你哥靠譜你還怕什麼,起床了,去洗洗臉,一會導演組就該來敲門了。」
這句話可戳到了季雨,他對這份新鮮的職業是很有道德操守的,那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先全都往一邊堆,少年勉強從床鋪上蹦了起來,兩條線條流暢的長腿白得發光。
宋啟辰眯著眼睛摸了把,季雨疑惑地看他。
宋啟辰:「好腿,羨慕哥哥。」
話里的一語雙關季雨沒聽出來,只當是夸自己了,於是靦腆笑了笑。
他的個子自己還是很滿意的,近一米八的身高,不會過分纖瘦,也不會過於健壯,是恰到好處的少年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