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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島就夠窮的了,德島號稱是四國最窮的地方,那肯定就是真窮了,所以這是跑到大城市來打工嗎?
想想也算正常,華夏也有一堆人很想去北上廣試試吧?自己要是穿回了九四年的華夏,肯定也會往那裡跑。
他又問道:「那為什麼想要當演員呢?」
近衛瞳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來就涉世不深,很單純,說話也很耿直:「我要出人頭地,我要讓家鄉的人都知道我出息了!」
接著她又詳細解釋道:「我離開家鄉時,他們都笑話我,說我堅持不了一年就得灰溜溜回去,我不想讓他們都笑話我!而且,我也不想當海女,我討厭魚!」
千原凜人愕然:「海女?」
「對,就是海女,我奶奶是海女,我媽媽是海女,我姐姐也是海女,她們也要我當海女,但我不喜歡海,也不喜歡魚,所以我要當演員。」
千原凜人撓了撓眉毛,感覺這邏輯鏈怪怪的,但好像又沒什麼毛病,而且你們家原來從事這麼古老的職業嗎?
難怪你自稱「海的女兒」,我還以為你人魚童話看多了,沒想到是真的,也難怪你水性那麼好,一個猛子能扎出去半條河——對海女來說,那河就是個澡盆子吧?
海女這職業,很多人可能沒聽說過,但這一職業真的很古老,可考的歷史就有兩千年以上了,各國都有,在日本又被稱為「蜑」、「蜑女」、「蜑婦」、「潛女」、「潛婦」、「白水郎」——疑似是從中國泉州跑過去的,所以取了「泉」字拆開來為稱呼。
而且「蜑」通「疍」,日本的蜑民和中國的疍民各方面都很像,半海半山而居,以舟為家,以海就食,也都信仰龍神,所以有人說日本的海女祖先都是宋元時期從泉州跑過去的疍民,不過沒有考古證據證明這一點,隔了這麼久誰也說不清了。
莫非是半個老鄉?
千原凜人打量了近衛瞳幾眼,發現根本沒有老鄉的樣兒,就是一個標準的日式美少女,還是窮困型的,直接放棄了這莫名其妙的念頭。
而海女這職業主要靠潛入海底深處,撈取海物謀生,便宜的比如海蜇、海帶、珊瑚,貴一點的比如珍珠貝、龍蝦、鮑魚,一度興旺過,也不是只有女性能幹,只是因為男性比較愛逞強,容易出危險,一般還是女性從業占絕大多數。
但這一行到2019年基本已經快絕種了,主要是科技發達了,海產品養殖業、捕撈業把這一行業的利潤空間都給擠沒了,賺不到錢養不了家,後人自然興趣全無。
千原凜人覺得近衛瞳想改行是對的,但她選了演員這一工作,真的不切實際。
她本身長相就不怎麼達標,而且就算達標了,演員也不是普通人想像中的往鏡頭前一站就完事的職業——任何事都是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
片場一般都會有幾十上百人在,記場板一響,幾十雙滿是審視等著挑毛病的眼晴盯過來,導演更是虎視眈眈準備要吃人,任何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基本都不可能保持自然放鬆的狀態,會情緒緊張,肢體僵硬,甚至腎上腺素分泌超標,頭腦開始發懵,動作變形,口齒不清,說話顛三倒四。
當然,這對普通人來說沒什麼丟人的,這是一個正常人天然擁有的防衛心理,但演員不能有這個,必須通過嚴格的訓練來打破它。
記場板一響,演員可以在幾十個人面前撒潑打滾,可以在路人圍觀下哭泣、狂笑、平靜無波、裝傻充愣,可以在導演的要求下四肢著地,爬來爬去,演狗像狗,扮貓像貓——這就是所謂的能馬上投入角色,能放得開,能演敢演。
此外,哪怕是普普通通的說話,放到演員身上也需要經過訓練的,起碼要做到發音有力,語音標準,聲調自然。
平時人說話都是達不到這標準的,雖然大部分人都自我感覺良好,但真讀一段台詞錄下來一聽,往往有語速過快、地方口音、省字吞字、語調變形、缺乏情緒表達等問題。
就像近衛瞳一樣,她現在明顯自我感覺超級好,躍躍欲試,表現欲極強,但真讓她讀台詞,估計四國島的觀眾聽起來問題不大,但北海道的觀眾都得一起皺眉頭,甚至有些句子聽不懂都有可能。
更不要提讀台詞時還要配合角色心理狀態了,或甜或膩或怒或冷,沒經過訓練,能不能傳達出來也是個問題。
所以,真不是千原凜人在小瞧她,她現在當個人肉背景板肯定是湊合的,但給她一個C位或是高戲份配角,她能被導演罵死在片場,甚至她往鏡頭前一站,發現對面四五十號工作人員盯著她,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和搶鏡完全不一樣,整個人立馬懵了,直接留下終身心理陰影也不是不可能。
看在六個豆包的面子上,千原凜人好心相勸:「你不想當海女那沒什麼,但演員這一行真的不太好干,你有考慮過干別的嗎?」
近衛瞳腰板挺直,表情嚴肅,用力道:「沒有!」
千原凜人無語了,你是不是傻?目標明確是好事,但你也要考慮一下現實,確定一下這目標有沒有達成的希望啊!
立志建一座摩天大廈是很不錯,但你連地基都沒打好,就算拼上命的砌牆又有什麼用?
近衛瞳看他沒說話,似乎擔心決心表的不夠明顯,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會努力的,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