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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今天的新聞爆出去之後,全世界輿論都會支持蘭方的。
然而,這還不算完。
皮埃爾好不容易被顧鯤挖坑找機會送上台了,顧鯤怎麼可能只讓他說這些話題就下來呢?
澳聯社的記者吃癟之後,自然有其他想要挖大新聞的新聞社來捧哏了。
「請問皮埃爾先生,你當初是怎麼發現印尼漁奴問題的?您最初去臥底調查的動機是怎麼產生的?」
「能為我們說說您這兩年來看到聽到的其他漁奴領主的劣跡麼?除了當海盜和強制勞役之外,還有哪些您覺得聳人聽聞的事件?」
美聯社,法新社,塔斯社,紛紛提問,這些一開始不重要的問題,隨著這個契機都涌了出來。
這一下就不得了了,皮埃爾饒是究竟訓練,一般不會哭,除非憋不住,但他說著說著,觸景生情就漸漸情緒崩潰起來,什麼都往外倒。
所有記者卻絲毫沒有在乎他的失儀,只是被他描述的內容,和一張張披露出來的照片震驚了。
臥槽!21世紀初了,世上居然還有這樣令人髮指的地方?而且,還不是在非洲部落,而是在號稱文明國家、與全球化國際貿易產業鏈融合的。
「就因為熱帶不會凍死人,叢林裡有樹木遮擋也不怕陽光直曬,所以就直接讓奴隸住鐵籠子?跟動物園裡一樣?」
「每天在船上強制勞動20~22個小時?生重病了就直接拋海?幹活太慢也會偶爾被拋海殺雞儆猴?這是人類幹得出來的事情麼!」
所有與會者只覺得腎上腺素飆升,哪怕今天只是轉載法新社的大新聞,比法新社慢一拍,榮譽全部要歸法新社,那也足夠讓他們興奮了,至少收視率和銷量會暴漲的。
就在這時候,皮埃爾在一位記者的捧哏下,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個殺手鐧:
「我不知道澳聯社的同行,是否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才要如此遮掩印尼人在當地海域的無法無須狀態。
因為據我所知,印尼東部海域迄今為止的這些奴隸海鮮貿易,澳洲部分公司可能是最大的受益者。我們這兩年掌握的證據,充分顯示,包括澳洲KG-SeaFood集團在內的多家海鮮業巨頭,都有從班達尤諾和尤素福等漁奴領主處進口澳洲龍蝦與澳洲白牡蠣。
我這裡還有數張照片,清晰顯示KG集團的部分供應鏈管理中層幹部有親自上島視察/暗訪過,還因此發現『印方生產成本低廉』,以此為由進行過採購價壓價!我不知道澳聯社等同行對於上述問題始終遮遮掩掩,不希望大家採訪細問,是不是跟這個事情有利益關聯!」
此言一出,著實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那個澳聯社記者馬庫斯·佩恩旁邊坐著的幾個外國記者,下意識就把屁股往旁邊挪了兩個座位,似乎澳聯社的人身上有瘟疫和異臭似的,跟他坐在一起會很丟臉。
「什麼?不但知情,還蓄意以此刺探、作為壓低對方供貨價格的籌碼?這簡直就是共犯啊!」
內心稍微有點正義感的記者都這麼想,也下意識跟那些骨子裡海盜國家出身的賊皮賊肉賊骨頭劃清界限。
這事兒極其惡劣,不但是知情那麼簡單了,也比後世蘋果用富士康的血汗工廠更卑劣。因為蘋果那個例子無非是「我知道富士康是血汗工廠」。他這兒卻相當於「我知道你原來血汗工廠具體血汗到什麼尺度,所以我知道你的利潤空間有多大,我可以OPEN-BOM給你的成本構成解剖得很詳細,以此繼續壓你的價」。
這是最深度的共謀了。150年前,那些去大洋國南方買棉花的布列塔尼紡織業大亨也幹過這事兒——我知道你的棉花是用黑奴種出來的,而且黑奴就是我賣給你的,我知道用黑奴具體能精確降低多少成本,所以你的棉花應該賣得更便宜一些。
場內說漢語說日語說法語說德語的正義之士,紛紛對海盜奴販英語狗投去鄙夷的眼神,內心充盈著一股強烈的道德優越感。
台上的皮埃爾似乎是說嗨了,看到下面那麼多聽眾都心有戚戚焉地共鳴、支持,他越說越聲情並茂:
「……或許澳洲龍蝦是比東南亞的杉龍蝦要鮮紅一些,但是在我看來,那不過是多了一些人命和人血,稱得上是人血龍蝦。三年前,我還是一個在巴黎無所事事找新聞的小記者時,我曾經以吃澳龍做的大餐為榮,但從今往後,我一口都不想碰了。」
「澳洲龍蝦,人血龍蝦!說得太好了!」所有記者都是精神一振,搞大眾傳媒要的就是簡單粗暴、便捷有力的詞彙,才容易讓幾十億人傳頌。
後世深諳這一點的媒體人,都是這麼帶節奏的,連大洋國那些去搞政治的傢伙,都儘量讓自己的措辭充滿著粗鄙簡單、重複排比的詞彙,最好初中畢業的普通國民的詞彙量就能全部聽懂。
「人血龍蝦」這個詞,絕對足夠朗朗上口!
雖然,他們都忘了一個重要的前提:澳洲龍蝦的產地其實分布很廣泛,澳洲東部和南部海域占了絕大多數,而澳洲北部海域的低成本貨,最多只占到總產量的不到20%。
可現在偏偏是這20%出醜聞了,有很大的炒作賣點,媒體們一起帶節奏,用這20%的劣跡去覆蓋剩餘的80%,也只能說是某些黑心巨頭自作自受了。
……
兩小時後,新聞發布會徹底結束,所有與會媒體都回去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