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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風這句話的道理,大家都是干外貿的,稍一琢磨就知道他說得很對。
去年就很有競爭力的產品,兩波國家政策大改後別的都漲了它還沒漲,那不更有競爭力了麼?
「誰會想到去統計這種東西,費心費力,我們都是有啥拳頭產品就賣啥,就算漲了價,東西又不差,一分錢一分貨……」剛才那個不樂意伺候顧鯤的進出口國企老總,就嘟囔上了。
誰知馬風又殺出來一句:「沒事兒沒事兒,朱總,這種粗活哪能讓你干。部里派我來之前,我這邊倒是主動做過一些調研功課,我特地對我們東海各類家電、以及義烏小商品為代表的各類產品的去年年底至今的價格波動指數,都統計在這兒了。大家這次廣交會的時候,可以一起分享。」
馬風說著,不動聲色的拿出一份列印文件,正是他自己準備的。
那幾個出口商一看到這種乾貨,頓時覺得今天頗有收穫。
「馬科長,你們外貿經部的工作做得真好啊,這才是服務出口企業的大實事兒。馬科長,您這樣的好官步步高升,才是我們出口企業的福分吶。」
馬風虛懷若谷地婉言自謙:「哪裡哪裡,這都是本分。我們外貿經部的職責,不就是服務好出口企業麼。我也說了,我這人不會做生意,我只會幫助別人做生意。
去年這時候,我在大學教書,還開了個不斷賠本的翻譯社,你們別見笑,那時候我就靠業餘時間自己跑義烏倒騰東西賣回方舟市,補貼虧損。所以這個調研我有基礎。
顧生那句『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真是深得我心,所以諮詢服務方面,我能幫的一定幫,大家交個朋友嗎。」
顧鯤鼓掌:「馬科長敞亮!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下次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
他心中也是暗暗感慨:難怪馬風幾年後就能略有成就,確實是他還在外貿經部,當一個普通的副科級辦事人員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種牽線搭橋的服務意識。
一個最不會討價還價的人,最能看透「生意的精髓不是討價還價,而是找到對的人」這個真理。
強扭的瓜不甜。偽需求的人,你再給他砍價打折,他還是覺得不划算。做夢都想要的人,你一分錢折扣不打,他還是買得心情愉快。
後世電子商務對傳統商業模式最大的疊代,不僅是跨越了交易的空間和時間限制。更是用技術手段把每個人的需求迫切等級,逐級分開。而且未來大數據越全面,分級就越精準。
扯得有些遠,這都是後話了。
……
顧鯤拿到馬風做的行情調研之後,後續的決策就容易多了。
他們就在早茶桌上聊了一上午,基本上把要進的貨都定了下來。
比如,之前那幾家出口商向顧鯤推薦的、說義烏貨很有價格競爭力的紡織品成衣類貨色,經過二次比對之後,就被斃掉了。
因為94年一月以來,華夏大部分面料都漲價了嘛,這種東西的民生周轉周期太快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面料都漲價的,部分小眾化纖就5個月來始終沒漲,只不過不能用來做普通衣服。
於是乎,顧鯤就從中挑出了一些諸如絲襪、雨傘、帳篷之類的細分品類,價格明顯比南洋各國目前用的便宜太多,還價廉物美的,精準進貨。
除了紡織品這個大類之後,陸續又挑出一些塑料兒童玩具(比如盜板變形金剛)和青少年周邊。這些之所以有競爭力,是因為94年華夏盜板橫行,成本進一步壓低,而蘭方和大馬本來這些領域都是買正版進口貨的,差價巨大。
最後還有一個占款巨大的大頭,那就是電視機——94年華夏所有的大家電裡面,就電視機處於最慘烈的價格戰清場開始階段。這一年蜀省的長虹挑起了全面價格戰,想擠死一些同行,讓活下來的活得好一點,總之是天賜其便。
其他幾項有競爭力的日用百貨,便不一一贅述。
七七八八一湊,很快就湊攏了進口貨值百萬的單子。
一言以蔽之,顧鯤在決策過程中,絲毫沒有摻雜個人好惡因素。
他100%全聽市場價格數據說話。
去年出口就賣得好、有成本競爭力的,今年匯率下跌後還沒漲價,那他就買。
反之就不買。哪怕直覺告訴他這玩意兒可能有的賺,他也不買。
這種理性的經商方式,著實讓那幾個龍套出口商大開眼界。
他們第一次看到做生意絲毫沒有個人感情、沒有個人好惡、沒有預設路徑依賴的南洋商人。
談完了採購範圍之後,顧鯤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這些範圍內,除了彩電之外,其他各項我採購都要附加一個條件,我希望獲得在蘭方和馬來西亞的獨家代理權——也就是說,我採購過的華夏企業和品類,他們在一定期限內不可以再把同類產品賣給其他向蘭方和馬來出貨的進口商。
我覺得這個要求很合理,因為我看過,你們服務的這些生產商,此前都沒有向蘭方或者馬來出口的成功先例,我是在幫你們打開市場。那麼打開市場後的先占紅利,我理應排他性獨占一段時間。」
這個要求確實是有道理的,但毫無疑問也是在漫天開價。
很快就有龍套出口商反駁:「你這太獅子大開口了,你只能滲透蘭方市場,憑什麼讓我們把馬來市場的代理權也特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