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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荷蘭證券法在判定一個收購是否為惡意收購時,考慮到「是否與原高管層協商」這個要件很難取證,所以還設立了另外一些相對客觀的評判標準。
荷蘭法認為,你發出私有化要約的時候,如果「不管有多少人賣,你都按承諾全部吃進」,那就認定你不是惡意的。如果你只是有選擇性地對其中一部分股權履約、履約到你持股超過控股線就收手,那就可以判定為你是惡意。)
這件事情,估計是阿諾特這位後世世界首富,一輩子裡交過的最貴的一筆「因為沒有重視花錢請最專業的律師」的法務代價了。
雖然旁觀者會覺得匪夷所思:堂堂世界第一大奢侈巨頭,居然身邊的法律顧問會不知道「根據荷蘭證券法,觸發了『惡意收購判定』後,被惡意方就可以增發新股稀釋」這個條款?
但歷史就是那麼諷刺,或許是因為這種事兒阿諾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干吧,他就是在律師費上省了錢,沒提前布局堵這個洞,導致他沒能收購掉後來作為他一生之敵的古馳。
從此以後,阿諾特在收購案律師費上再也沒摳摳縮縮省過錢,也再沒有看不起外國證券交易所的法律。
「早知道當年省那幾塊律師費、少請了一個足夠專業的荷蘭律師,就會導致我收購古馳失敗的話,哪怕讓我再花十億歐元請律師,我都不會皺眉的。」這是阿諾特後來在他的自傳里說的。
但不管怎麼說,他人生中僅有的一次摳省律師費的原罪已經犯下了,這無法改變,歷史沒有如果。
德·索雷抓住了他的把柄,在荷蘭證券交易所申請到了依法增發定向新股、對抗惡意收購的權利。只要有人認購這些定向新股,阿諾特的惡意收購就會被這位白騎士阻撓。
原本的歷史上,開雲集團的老闆佛朗索瓦·皮諾當了這個白騎士。
可惜,這一世,弗朗索瓦·皮諾的位置,似乎要被顧鯤取代了。
第243章 育碧果然是考據癖
顧鯤前世終究不是奢侈行業的資深從業者,加上他是鋼鐵直男,所以他只是作為一個旅遊業國家的相關企業主、為了奢侈品免稅購物帶貨的生意,草草了解過伯納德·阿諾特和德·索雷之間的恩恩怨怨。
上輩子他也只知道「貌似從99年開始,LVMH集團和古馳打了好幾年官司,裁定要約方是否屬於惡意收購、被要約方是否可以依荷蘭證券法定向增發新股稀釋惡意收購。官司和收購併行持續了好幾年,一直到02年LVMH終審敗訴、確認收購失敗」。
更細緻的細節,顧鯤原本是一概不知的。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因為如今這一世,前面那些糾紛也已經事實上發生了。此時此刻,跟德·索雷親自面談了一會兒,顧鯤很快就掌握了其中恩怨關竅。
看名人自傳哪有讓名人當面跟你講述來得高效,到了顧鯤這個江湖地位,當然要善用後一種方式快速獲取諮詢了。
在佛羅倫斯的百花大教堂里聊這些生意場上的江湖往事,外面站著一堆黑西裝維持秩序,除了顧鯤之外估計也沒誰了,頗給人幾分《教父》的既視感。
「……我知道了,所以,你定向增發新股的法律問題,目前初審之後已經不存在了?你屬於根據初審裁定依法增發?」
搞明白情況後,顧鯤簡明扼要地確認了一句最關鍵的要點。
「是的,我可以給你看相關的初審裁定文書、和節選出來的《荷蘭證券法》、相關荷蘭方面司法解釋。」德·索雷的回答也非常乾脆。
「索菲雅,幹活。」顧鯤拍了拍手,把自己的御用女律師喊了過來。這次來歐洲,顧鯤是有心理準備要再搞一些併購大事的,所以他當然會帶著索菲雅一起。
索菲雅低調地從陰影中出現,然後幫顧鯤很快確認了一下相關文件。
她本來就是法裔荷蘭人,當年在海牙搞那些國際海事拍賣的法律服務起家的,對於金融投資公司併購,最初並不是很專業,不過被顧鯤全職包下來之後,這幾年也補足了不少。關鍵是她本來就是荷蘭人,對荷蘭法當然更熟了,沒幾分鐘就看完了。
索菲雅朝顧鯤微微點頭,輕聲附耳匯報:「沒有瑕疵。」
顧鯤掐滅手上最後一根雪茄,玩味地問:「你都可以那麼容易判斷,阿諾特的人當初怎麼就豬油蒙了心、留下那麼大的漏洞?」
索菲雅微微聳聳肩:「我現在是事後諸葛亮,放放馬後炮當然容易了。另外,阿諾特之所以疏忽,可能跟他過於迷信大洋國法律的國際霸道程度有關——古馳從96年開始,就不止在荷蘭交易所上市,也分出了一小部分流通股去紐交所上市。
阿諾特應該是自信地以為,只要一家公司在多個交易所上市、其中包含大洋國的交易所,那麼適用的證券法就一定以大洋國為準。看不起我們荷蘭,才只請了大洋國那邊最頂尖的律師團隊了事。
可是,後來的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沒想到在古馳這個案子上,大洋國居然尊重了『先上市優先原則』,認為古馳的股票是在荷蘭最早上市的,所以所有關於該公司收購手段合法性和反制措施合法性問題的裁定,都應該適用荷蘭法,阿諾特這才吃癟的。」
顧鯤非常虛心地聽取了專業人士的詳細解釋,大致搞明白了這個案子。
古馳公司最初是在荷蘭上市的,在荷蘭股市上流通的籌碼,大約占總股本的接近30%。但是,後來它又去紐約上市了,但是放出的籌碼比較少,估計就十幾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