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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類似於傳統相聲界,看不起郭德綱,覺得是滿嘴葷話擦邊黃段子,把相聲搞低俗了。
但是呢,這些俗不可耐的東西,賣票其實是賣得很好的。
低俗,污名,可惜能撈錢。
艾默里奇的電影,低俗就低俗在劇情實在不咋地,甚至邏輯都不能自洽,但他知道這個時代的觀眾喜歡看特效堆砌。
於是乎,從《地球反擊戰》到後世的《哥斯拉》、《後天》、《2012》,一堆兒的劇情稀爛、但毀天滅地大場面絕對管飽的東西就出現了。
《地球反擊戰》是他第一部即將賺到大錢的電影,所以此刻他的處境,就像是一個即將賺到大錢但還沒賺到大錢的「好萊塢郭德綱」,被同行噴得不行。
所以,顧鯤也知道怎麼跟這種朋友打交道:
「你怎麼知道我當時想給你投錢就是腦子一熱瞎幾把投?我不覺得我眼光不好,你那個本子我看過,場面很大很熱鬧嘛。你還砸錢請工業光魔做特效,觀眾肯定愛看。要是當初你讓我投,我絕對投。」
這番話,著實讓艾默里奇有點意外,甚至比去年顧鯤想給他投錢時還意外。
因為他不缺錢,就是覺得業內沒有知己。
他略帶審視眼光地問:「你不覺得這個電影劇情爛?」
顧鯤:「爛,確實爛,但是沒關係。劇情這麼多年我們看膩了,就算不爛的也沒見得有新意,95%的好萊塢藝術片就是在無病呻吟。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就迎合觀眾,你哪怕拿一堆段子湊起來,只要拍出大家驚悚的宏大場面,就算是對社會有貢獻了。」
艾默里奇苦笑嘆息:「那幫學院派覺得這樣會拉低觀眾的欣賞能力。」
顧鯤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你火了,別人就會跟風,到時候觀眾們看多了就會膩的,我敢說,不出十年,崇拜特技和大場面的市場氛圍就會飽和的。到時候社會審美自然會回到關注劇情和思想。
我們華夏人有一句老化,堵不如疏。要解決人民的錯誤需求,就要讓他吃飽吃撐吃噁心。而現在這一刻,你在做的事情依然是滿足稀缺,有什麼好迷茫的?等十年八年後不稀缺了,你再改行或者退休好了。」
第25章 要俗就俗到底
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這個觀點或許很多窮人不同意,或者認為在大多數情況下不適用。
但不管多反對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在一種特定情況下,剛才那句話肯定是成立的。
那就是對藝術家而言。
一個藝術家如果有錢,他就可以完全為了藝術操守和理想而創作,不用為了金錢而放棄節操。
就好比一個錢花不完的B站UP主,可以專注於自己覺得有趣值得做的東西,而不必恰飯影響觀眾體驗。
又好比一個錢花不完的網文寫手,他就不可能因為「撲街」而爛尾。他可以為了一小撮同好的理想而讓作品活得久一點,成為一個在讀者心中絕對「良心」的人。
(我不是說富豪寫手不會爛尾,該爛還得爛,但至少不是因為「賺不到錢」這個理由而爛,或許是真寫不下去了。我就沒這麼高尚的節操,因為我窮啊,所以我人品奸計,不然活不下去啊。)
這還不叫「富長良心」的話,什麼才算?
而艾默里奇,顯然屬於一個至少因為有錢而人品良心的導演。
他是富二代出身,拍電影不在乎圈內人的感受,不在乎投資人,早期都是自己給自己投,拍自己覺得看得爽的東西。
對於這樣的人而言,給他錢,並不是最大的支持。相比之下,在別人謾罵他的時候,理解他的作品和創作動機,更能贏得他的友誼。
「唉,顧,對不起,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個自我炒作的文旅奢侈商呢,沒想到你對藝術也有這種包容力,早知道,去年就讓你投一點了。
我當初,主要是怕投資人給了錢就指手畫腳、看到圈內人抨擊我就干涉我的創作,所以才不要你錢的。」
聽完顧鯤剛才那番「觀眾需求沒有雅俗之分,有人想要就塞飽他們,功過是非留給歷史驗證」的精闢言論後,艾默里奇對顧鯤的知己之感,瞬間就提升了一級半級。
頗覺相知恨晚。
顧鯤不客氣地拍拍對方肩膀:「沒什麼,一點錢而已,要是那時候真投了你,說不定就成『昧著良心賺小白觀眾的錢』了,現在這樣也挺好,反正先一起見證大賣,別的以後再說吧。」
他都不說「祝你大賣」,而是說「一起見證」,用辭細微之處,讓人體會到他對這部電影的信心,純乎由內而外、發自本心。
艾默里奇:「啥也別說了,你要是不忙著去亞特蘭大的話,一定要在洛杉磯多玩幾天,我們等到獨立日首映結果出來,好好喝幾杯。」
顧鯤本來在哪兒都是訓練,至於賽前適應水土氣候,提前十天也就夠了,於是便欣然應允:「喝幾杯還用等結果麼?現在就能喝,羅蘭,你是不是捨不得你家的好酒啊。」
艾默里奇欣然一笑:「什麼話,你有雅興,那今天就喝幾杯。你喝什麼?」
顧鯤掃了一眼客廳背後的酒櫃:「琴酒或者伏特加、白蘭地都行,只要別是威士忌,我不喝布列塔尼亞酒。」
艾默里奇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表情,一邊去拿酒,一邊隨口吐槽:「你這傢伙,看不起布列塔尼人的脾氣,都寫臉上了。不過不關我鳥事,其實我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