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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國偉聽了,不由撇了撇嘴:「這也太玄乎了吧,我們的設備,不可能回音精確到這種程度。」
顧鯤自信一笑:「幸虧這兒的水深還不到100米,所以我才能聽得那麼精確,不然,我也沒把握的。不說了,馬上看一看就見分曉。」
顧鯤背著氧氣瓶、腰上纏著纜繩,纜繩上套了一個塞有配重的金屬空桶,繩的另一頭掛在船上的卷揚機上。然後他一個魚躍,就跳進了海里。
一入水,那種熟悉而親切的大海氣息,再次讓他倍感心神寧靜。
這次因為要作業很久,仔細勘測清楚情況,所以他選擇了快下慢上,以防止氧中毒。
十幾分鐘內,他就緩緩沉到了大約100米深的海底。這裡已經完全沒有陽光可以透射下來了,所以顧鯤只能靠他頭盔上戴的潛水燈。
饒是他水下微光視力異於常人,最多也只能看到十幾米遠。
那是一條已經段成兩截、而且左右也徹底散架的木船殘骸,如果不注意看的話,還真會被誤認為是珊瑚礁——因為經過幾百年的生長,木頭上早已附著了厚達十幾厘米的石灰質珊瑚。
如果不是這兒陽光太微弱,動植物比更淺的水域稀少太多,恐怕十幾厘米都遠遠不夠,而是有可能整個都被珊瑚塞滿了。那樣的話,以顧鯤的聽力也鑑別不出它到底是不是沉船了。
說不定,之前幾天,一路上就有不止一艘位於更淺海域的無名五代沉船,就是因為與珊瑚礁徹底融為一體,而被顧鯤錯過了呢。
「這船爛成這樣,整體打撈出水是不可能了,只能看看船里有沒有什麼貨,到時候想辦法分段拖網拖上去。」
顧鯤心中如是思忖,前前後後搜颳了一陣,看到底艙少量排列著箱子,其餘都是不值錢的零碎,還發現了一些骸骨。
顧鯤便估計這不是古代商船,更有可能是運人移民的船。
「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稍微檢點東西回去檢驗一下吧。」
顧鯤還是保持了敬畏之心的,於是打開身上背負的那個套了IP68潛水外殼的錄像機,借著潛水燈的微光,拍攝了一段視頻。
然後他就收好錄像機,隨便撿了一些瓶瓶罐罐,以及有限的幾塊骨頭,堆回到那個跟他一起被放下來的金屬空筒里,然後敲了敲筒壁,確認了三次暗號後,船上的卷揚機就開始慢慢起吊。
……
三個小時後,顧鯤回到船上,立刻換掉潛水設備,先好好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再關心收穫的事兒。
「那些瓷器,看得出來歷麼?你們船上有沒有人懂這個的?」顧鯤回到船長室,直截了當就問。
杜國偉遞給他一杯薑茶:「老張看過了,說年代應該是明末的,大部分沒什麼花色,只有一小部分青花,畫工還不咋滴,應該是普通的民間窯口。你有撈到骨頭,到時候送去碳14同位素測定一下,就更精確了。」
他口中的「老張」,名義上是這條船上的一名普通測量員,一個四十多歲的粗手大腳斯文讀書人。當初顧鯤一見到的時候,就覺得對方不對勁,但只要沒有威脅,他也就懶得戳穿。
現在看來,船上果然還是夾帶了國內文化考古部門的人。
眾所周知,真正在一線做事情的考古學家,都是長著讀書人的臉、農民的手,那是田野調查留下的歲月痕跡。至於那種盜墓偶像劇里拍出來的細皮嫩肉耍酷的……看看就行。
顧鯤露出得意一笑:「老張還懂這個?」
杜國偉有些尷尬,他書呆子氣比較重,就直說了:「老張在華東海事考古所幹過,不過現在確實是我們設計院的人……」
顧鯤:「那喊他過來,我親自跟他談談。」
不一會兒,那個全名叫張柏檜、被大家習慣稱作老張的傢伙,就被帶到顧鯤面前。
也不知這人名字怎麼取的,可能是命里五行缺木缺得厲害吧。
顧鯤的稱呼還挺客氣:「張老師,根據你的經驗,能推斷出船的性質了麼?」
張柏檜撓撓頭髮,推了推眼鏡:「根據我的判斷,這應該是條移民船,不是商船。我也看了您剛才拍回來的錄像帶片段。
按照船體結構,您剛才已經有潛入船的貨艙里,而且貨艙還算相對完整,但那裡也只有這麼點貨,基本上就可以下判斷了。那些箱子,應該只是作為壓艙物隨便帶的,不是專業販賣。
你的做法是很對的,少量撈幾塊骨頭,作為科研鑑定用,其他還是讓他們安息吧。我建議船的整體不要打撈。」
顧鯤剛才潛水時發現瓷器少,那也只是相對於專業的商船而言比較少,不等於沒運瓷器。因為當年瓷器都是作為輕載船的壓艙物運的,不運瓷器也得白白運一些石頭,不然海船會重心不穩。
只不過,專業的海貿古船,可能有幾千箱瓷器,而移民船可能就幾十上百箱,差了一兩個數量級。
顧鯤點點頭,沒報太大期望地追問:「這些瓷器,也不怎麼值錢吧?」
張柏檜想了想:「國內肯定都是不值錢的。國際上麼……明末的民間青花,完整的大件,批量出貨價格,這幾年漲到幾千美元一個,碗碟一類小件,可能也就幾百美元。
至於連花色都沒的,民間自用素瓷,只能百八十塊美金一個,隨便處理了。這幾年,古代收藏品價格已經漲了一波了,蘇聯解體前,全世界的文物都比現在便宜至少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