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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印泥東南部紐幾內亞島,那兒又窮,遠離國際商路,南面又瀕臨阿拉弗拉海與澳洲隔海相望。我們平時在高檔酒店裡看到的那些澳龍、澳鮑這些澳洲海鮮,大部分都是阿拉弗拉海產的,而且並不是嬌貴的澳洲大爺撈的,是海另一側的印泥漁奴們撈的。
澳洲大爺的人命是值錢,他們的勞動保障是不錯,可是有用麼?澳洲資本家會選擇外包的呀,既然不能奴役澳洲本地人,勞動力高價導致沒有國際競爭力,澳洲大亨從此只負責海鮮的出口外貿,直接從印泥奴隸主手上過駁進貨,然後打上澳洲捕撈的標籤往其他國家賣賺個差價。
這就跟大洋國的蘋果公司被大洋國的工會斥責血汗工廠之後,他們就可以把產業鏈外包,從此不在大洋國開工廠,是一樣一樣的。」
唐佳和所有同學,都聽得目瞪狗呆。
這些沒有閱歷的大學生,第一次被顧鯤開了腦子洗刷刷了一下。
顧鯤悲天憫人地回到船長室里,拿來一本小說,遞給唐佳,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你好歹也是文科生,讀書應該比我多才對,這是日本近代大作家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看過沒?」
「沒看過……」唐佳有些羞愧,自己的文學素養居然都不如一個外國工科生。
顧鯤嘆道:「那你真應該看看,這可是29年大蕭條爆發後,小林多喜二寫的,魯迅先生都第一時間盛讚了此書,將其推薦到華夏。海上那點無奈,小林先生六十年前就看得那麼透徹了:
這是一個國際化競爭的行業,因為大海是沒有邊疆的,即使一個國家的漁民抗爭到了自己的尊嚴和地位,也會因為國際流通性競爭,而導致抗爭的成果大減。
如果今天一個國家的漁民,突然活得很有尊嚴了。這時候會有世界上最窮、人命最不值錢的窮國漁民,到你的海上來搶飯碗。比如那些在南太平洋撈海鮮的船,並不是澳洲人、智利人和阿根廷人駕駛的。有可能是世界上人命最賤的國家的船,遠涉重洋開到那些國家的外海、血汗漁船撈到貨,過駁給當地國家的漁船來合法出貨。
那麼,那些爭取到最嚴的富國漁民就直接失業了,就跟大洋國工會強了之後,工廠直接都被關了一個道理。甚至外國血汗漁船搶活兒比外國血汗工廠搶活兒還容易,因為這個是沒有準入門檻的行業,你都不用前期投資開廠,只要你的漁船能開到那兒你就能做這個生意了。
小林多喜二書裡面,寫的是一條1925年的北海道黑漁船,在當地誘騙坑了一批失地農民、失業工人上船當黑工、然後繼續北上去勘察加和庫頁島這些露西亞海域撈帝王蟹。書裡面的背景,露西亞當時是前蘇,是社會注意國家。
小林意淫了一個蟹工船上兩名因為反抗而被拋海的黑工、被前蘇漁船救起,然後見識了前蘇漁民有尊嚴生活的橋段。可小林隨後就筆鋒一轉,寫前蘇魚工的資源也被日本漁船掠奪。然後就贊同了烏里揚諾夫同志的論斷:漁民是最需要世界歌命的,他們的苦難,只有全世界所有國家漁民的苦難被共同終結,才有可能改善,否則,更窮更不像人的國家的窮人,就會來搶飯碗。」
大海是沒有邊疆的,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要改變整個規則,除非你做整片海域的霸主,然後才能談這個問題。
被顧鯤洗禮了一番之後,他那些同學,好像突然都閱歷成熟了不少,在船上也不再咋咋呼呼了。
差距啊,這些都是在海事大學裡怎麼上課都學不來的。
「顧哥真是太特麼有閱歷了,這家業都是海上刀頭舔血恁來的吧。」
第101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所謂不知者不罪。
剛上船的第一天,那些不熟悉海洋文明血淋淋基本邏輯的雛兒,哪怕言行舉止方面有些不接地氣,顧鯤也不會跟他們計較。
相信經過幾天的海上歷練之後,大多數人都會想明白的。
個別想不明白的,將來也沒有栽培和拉攏共事的必要了。大浪淘沙,本該如此。
幸好,能上交大的智商情商都不會太低,大伙兒很快也就適應了,決定跟著顧鯤,認認真真漲見識,過一個充實有意義的寒假。
有幾個比較理想注意的同學,已經拿出了看《讀者》、《萌芽》這些雜誌時,養成的「學習日本人夏令營精神」的勁頭,勉勵自己。
90年代中期,這一套在華夏很流行。
「這一網好沉,估計收穫又不少呢,大家加把勁兒一起絞上來。」
「那是必須的,也不看看顧哥這兩天眼光多毒,他吩咐下網的時候,哪有不豐收的?」
一群男生擼著膀子,喊著粗鄙的勞動號子,合力把重達數千斤的拖網絞上來。
旁邊那些女生幹不了重活,也會等網拖上來之後,跟工人們一起,學著怎麼快速殺魚、分揀處理、過凍。
顧鯤當然不會給他們工錢,這都是說好了來郊遊體驗生活的,給錢反而是一種羞辱。不過撈上來的海鮮,肯定是管夠隨便吃。
隨著每天三百多海里的航程,一路開過去撈過去。船很快離開了船山群島海域,又穿過了沖繩島鏈,眼看就要進入菲律賓海。
每天飯桌上的海鮮,也從大帶魚、大黃魚、青蟹。
變成了金目鯛、沖繩青龍蝦、沖繩鮮魷、宮古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