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頁
馬風一點都不跟丁三石客氣,直接金刀大馬地跨坐在矮沙發上,把酒瓶放在面前的茶几:「小丁,你也算了卻一樁心腹大患,渡過危機了,該怎麼謝我呢。」
丁三石忍不住開噴:「我靠你要不要臉的,我明明是這兩天剛挨了一刀宰。虧錢虧股份也就罷了,人在江湖飄總有虧的時候,你這話是真欠揍。」
就在被顧鯤暗中詔安後的兩天,黃易的股價依然是按計劃瘋狂下挫。兩天就跌掉了三毛錢,現在的股價是一塊六毛多美金。
關鍵是丁三石已經默許了「做空把默多克等大洋國媒體資本趕走再考慮別的」,所以抵抗力度甚至比之前更弱,可以說是徹底放棄抵抗。
丁三石唯一寄託的希望就是顧鯤信守承諾,做到「等默多克滾了之後,會確保持續提供資金讓黃易活過寒冬」。
這種情況下,馬風那種「被鯤哥詔安是福報」的姿態,就著實讓他有些炸。
馬風卻沒有生氣,顯得非常有素質有涵養,他只是給自己斟了一杯茅台,微微搖頭嘆息:「我就知道你腦子裡還沒徹底轉過彎來,沒從根子上認識到自己的隱患。有些話,顧先生是不屑於親自跟你說的,因為你段數太低,不配被他親自教訓。
但我這個旁觀者必須說一句公道話,他讓你內部大清洗、幹掉那些瞎放屁的美分貓貓狗狗,長遠來看你絕對是應該感謝他的,做人不能不識好歹。」
臥槽?勞資被人坑了那麼多錢那麼多股權,還要勞資知好歹?
丁三石覺得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自然是氣極反笑:「好!願聞其詳,我倒是想聽聽,打壓媒體自由怎麼就成了為黃易好、還要我知好歹!國家宣傳了那麼多年的開放、多元化,難道我堅持也有錯!」
馬風微微哂笑,內心對丁三石的見解又看低了一眼:「小丁啊,你還是太年輕,做人做事治國,不是空喊大口號就行的。做事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我自從接受了顧先生的投資,聽顧先生耳提面命點撥了幾次,最大的收穫就是『絕對不要用二三十年的經驗來代替永遠』。同樣的道理,『言必稱希臘,行必效大洋』的輿論風向,也不是永遠有效和有利的,無論對國家還是人民。
你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少年得志太飄了,覺得自己是在『開化民知』,覺得自己是在做偉大的事情,偏偏這種想法的人,摔得最慘,沒人點撥你將來是要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
馬風這段話還沒有舉例任何實證,丁三石當然不會心服口服。
所以丁三石立刻正色反駁:「你這話就是典型的沒有原則,真理就是真理,哪有什麼『保質期只有二三十年的真理』,開放、自由的東西,宣傳一百年也不過時。」
「腐儒之見!」馬風悲憫地搖搖頭,滿眼都是可憐的眼神。
「照你這麼說,1950年韓戰之前鼓吹反思日本舊時代、鼓吹融入大洋國自由市場體系的人是對的,就代表1985年廣場協議之前繼續這麼吹噓的人依然是對的?那90年後日本房價泡沫崩潰的那些冤魂,肯定不會同意。
用顧先生的話說,你這種人就是復活節之前的火雞和芝加哥大學那些豬狗教授,僅僅因為大半年的時間每天早上九點響鈴準時有飼料吃,就自以為是地把『每天早上九點會準時天降飼料』總結成自然規律和經濟學規律,結果到了復活節當天就被一刀宰了。
弗里德曼這種芝大狗現在被國內的美分吹噓成『聖徒』——呸,這個詞真噁心,我都不屑於提,不過是因為他發跡在1970年代,是60年代全球左轉轉到頭之後的回頭拐點上,所以他火了一把。但是他要是早出道四十年,1930年出來混,這種人也就跟胡佛大統領一樣被訂在歷史恥辱柱上的貨色而已。」
後續還有一段「世界無非是每80年一輪工業歌命、每次劃時代的科技沒來之前,社會矛盾積累多了就要向左轉解決、等科技給向右轉續命、然後四十年河左四十年河右輪迴」的侃侃而談噴詞。
這番話馬風有相當一部分是自己的見解,少部分是這兩年跟著顧鯤聊的時候受到啟發學習消化為己用。
雖然丁三石才第一次聽到,但很多上帝視角的人肯定已經無數次聽到,覺得是老生常談了,所以也就不再水字數贅述。
總而言之,馬風是足足跟丁三石排比噴了十五分鐘,然後話鋒一轉:
「就說國內輿論界文化界標榜了這麼些年的大洋式自由,你當它真是真理?你當國家宣傳和至少是允許宣傳、樂見其擴散,就是真以為永遠正確?
那不過是跟1950年日本人給大洋國點讚一個道理罷了!真要是用上40年還不知反省,那就跟九十年代的日本一樣自爆了!跟黑克蘭那些相信休克療法的鯊臂一樣了!
80年代初,我們用力那麼猛,又傷痕又反思,又領導人開會穿西裝,那是為了儘快取信於外部世界,儘快融入全球化。直到今天,顧先生不忍心滅你,是不希望國家在這個點給老外留下輿論開放尺度的話柄,是因為國家還想加入WTO——按現在的形勢明年就要加入成功了吧?他是不想因小失大才留你悔過自新,你當他真是沒本事滅你呢!」
有一說一,這些道理,擱2020年的後人肯定已經看懂了,但大多數庸俗而低級趣味的人,也只是看懂了一個膚淺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