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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是我。」顧綰聲音很輕,站在門口出了聲便抬腿進了門。
屋內沒有任何回應,萬家燈火通明,楚昀卻將自己埋藏在黑暗中。
借著屋外的光,顧綰看見坐在窗邊的楚昀,背對著她,沉默又孤寂。
不像初見時那般警惕,現在就是屋外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引不起他的絲毫反應。
顧綰無言地走到楚昀身後,看著他不再挺拔的背影,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塊巨石。
此時安慰的話語蒼白無力,顧綰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讓這一切恢復到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久站許久,她忍不住上前彎下了腰,伸手環住他的肩,從背後抱住了他。
只覺得懷中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卻依舊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顧綰此時甚至不知道,這場大火中楚昀葬身火海和這樣被她救回,哪一個結局更好。
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結局,為什麼這一切變成了這個樣子。
冬天悄然離去,帶走了一地的白雪,迎來了翠綠的春。
冬日裡那件事仿佛成了整個將軍府不能被提及的秘密,卻又擺在明面上,人人皆知。
除夕過後,舒夢予和越城也回了家。
楚昀最初猶如行屍走肉般過了一個月,後來也漸漸開始開口說話,正常度日。
只是這個正常,也只是回到了最初顧綰還未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三年,一個從邊城戰亂廢墟中爬出來的殘廢。
每日端進書房的湯藥被原封不動退了回來,顧綰也不再能進入書房替楚昀按摩。
深夜裡,顧綰常去湖邊,卻再也沒看見獨自練習站立的身影。
到了四月,楚昀時常帶著下屬頻繁出入將軍府,夜裡的將軍府又變得像以往一般很早便沒有人出沒。
越到後面,楚昀越是整日整日不在府內,顧綰從最開始的時常去書房門外求見楚昀變成了在將軍府門前等著楚昀歸來。
春日晝夜溫差大,顧綰有時一等就是半宿,直到深夜才看到楚昀帶著人匆忙歸來,即使歸來,也只能說得上一句你回來了。
大大小小的風寒患了好幾次,顧綰也只能用劇情來加快讓自己好起來,不想讓楚昀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系統里的讀者評論她已經很久沒去看過了,讀者的滿意度現在是多少顧綰也幾乎記不得了,新文的預收以往是每隔一會就要去看看,現如今也是好久沒有點開查看了。
仿佛小說世界外的那個世界,已經不再讓顧綰所牽掛,每日每夜心裡牽掛著的,只有踏著夜色歸來的那個身影。
這日,難得碰上楚昀沒有外出,顧綰在書房內想和楚昀說說話,和他講講最近她在府上的大小事,說到一半竟發現他累得睡著了。
看著楚昀的睡顏,安靜而柔軟,不似平日裡的孤冷鋒利,眉眼間的俊俏令人心動,五官的弧度像是上天賜予他的金手指,每一分每一寸都好看得不像現實中所擁有的美好。
鬼使神差般,顧綰喚出了腦海中的系統,心裡明明很清楚,這對楚昀沒有作用,但卻更像是要給自己找一個這樣做的理由一般。
她緩緩寫下:楚昀熟睡時斂去了平日裡的嚴肅,月光為他的睡臉蒙上了一絲溫柔,顧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靠得很近,紅著臉正要退開,楚昀突然睜眼伸出手……
顧綰壓根沒想到,這樣的劇情怎麼演變也不會演變成這樣。
僅一瞬,床上的轉醒,還未來得及退開,一隻寬厚的手條件反射般伸出,狠狠攥住了她的脖子。
一下子被掠奪了呼吸,顧綰眼睛猛然睜大。
顧綰下意識用手拍打著眼下青筋暴起的手臂,強忍著疼痛試圖掙脫開,抬眼卻赫然對上楚昀陰沉烏黑的瞳孔。
清醒過來的楚昀猛地找回了意識,連忙鬆開手,神情恢復了平靜,張了張嘴,卻是沒說出一句話。
他剛剛是想掐死她嗎?
新鮮的氧氣再次灌入肺中,顧綰像是從地獄裡走了一遭,跌坐在地上,使勁大口呼吸著,又止不住咳了幾聲。
眼角滲出濕意,低著頭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楚昀沉默許久,低頭看了一眼剛才作惡的手,到底是心裡過意不去,才沉聲道:「別在我睡覺的時候靠近我。」
這話似是在解釋他為何條件反射般動了手,語氣和話語卻絲毫沒有安慰到顧綰。
這冷漠的語氣,仿佛他們之間隔著一道溝渠,多日的等待與委屈頃刻之間匯聚上心頭。
顧綰抬眸對上楚昀的雙眼,這神情她並不陌生,初見他時,她也曾這般趴在地上仰頭看著他。
只是為何,她此時的心境這般複雜,沒有劇情,沒有任務,瞳孔里倒映著的,只有他的樣子。
「這麼久了,你竟還是把我當做企圖接近你,對你圖謀不軌的人嗎?」眼眶含著淚,顧綰卻沒有哭出來,她只覺得心痛,只覺得自己可笑。
楚昀一愣,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太過生硬了。
顧綰對於他來說是什麼,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個女人救了他的命,走進了他的心,多少個疲憊的夜裡,他帶著一身冷意回來,總會在府門前看見一個焦急等待他的身影,見到那一抹安心,是他每日最放鬆的一刻。
「不是這樣的,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解釋的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他認為顧綰應該懂他的,若是他不想留她,她也不會活到現在,讓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這不就說明了一切嗎,剛才他是無心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