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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微微顫抖著,他幾乎不用去細查便知道,這場火是因他而起。
那些人竟把主意打到了顧府身上,一把火沒能把他燒死,就想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顧綰說了,她要逃,她不會回顧府,所以這裡沒有顧綰的屍體,沒有。
雙手緊捏成拳,一切還未明了前,楚昀只能這樣一遍遍告訴自己。
不過半日,顧府失火的事便在歲都傳開了,就連皇宮裡也派人前來查看顧府失火一事,事關太醫院太醫令顧令勇,自然是馬虎不得。
一直背對著幾具屍體坐在屋內的楚昀,聽聞聲響立刻轉回身來,看到上前就要搬走屍體的幾位太監神色一變厲聲道:「誰准許你們碰的!放下!」
像是沒見過這般狠厲,即使楚昀坐在輪椅上,也將幾個奉命辦事的太監嚇軟了腿。
不是說將軍已經確認過了,他們這才要將屍體帶走前去做屍檢。
「不許碰!誰都不許碰!」楚昀迅速招來侍衛,將幾個太監攔下,剛才還死寂的屋內,一下劍拔弩張一般。
可幾個太監壓根沒想和楚昀槓上,哆哆嗦嗦退後好幾步,這才道:「楚將軍,奴才奉命帶走顧府的幾具屍體,經屍檢可以大致檢查出死者的身份,您若是……」
冷冽的視線射了過來,太監嚇得沒敢把接下來的話說下去。
若是想知道這些屍體裡面到底有沒有夫人,檢查便知。
只是楚昀心中繃著一根弦,顧綰就是準備得再充分,也不可能憑空飛出了歲都,只要他看到她離開歲都城門的記錄,只要有任何一絲蛛絲馬跡,這裡面的屍體就不會有她。
不會有。
然而隨後,繃斷楚昀最後一根弦的消息傳了回來。
「報告將軍,四大城門已經嚴查過了,沒有夫人或是顧府任何人的出入記錄,我們甚至查到了今日最新的記錄,依舊是沒有。」
沒有。
怎麼會沒有。
「我知道了,她在城裡躲著,是想看我焦頭爛額找她嗎?」楚昀突然笑了,看了眼一旁的幾個太監,那笑只讓人越發覺得毛骨悚然,隨後眾人便聽見楚昀冷冽的聲音,「這些屍體搬走,她不在這裡。」
剛還不讓人碰,下一秒又讓人搬走。
幾個太監摸不著頭腦,皆被楚昀的陰晴不定嚇得不知所措。
只是眼下的楚昀神色痴狂得不像尋常人一般,他們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多看,上前將屍體抬起,接二連三搬走了屋內所有屍體。
驗屍報告很快出來了,但並沒有過多的結果,屍體已經燒焦,頂多能分辨出死者的性別,更多的便一無所獲。
前前後後過去了一周時間,楚昀幾乎將整個歲都翻了個遍,街頭上的男女老少似乎都被逮著問了一通,卻都說沒見過顧綰。
這不可能,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這不大的歲都,總不會不留下半點痕跡吧。
沒有出城,也沒有人見過她。
除了那幾具無法辨認的屍首,再無別的可能。
楚昀卻執意認為,顧綰絕不會死在大火中,更不會是這些其中一具焦屍。
逐漸意識到真相的其他人,都在勸著楚昀節哀順變,就連皇上和皇后也親臨將軍府,楚昀卻堅決不認屍。
夏末,歲都傳出一派意圖造反的叛臣賊黨被抓獲的消息,經調查,花燈會失火和顧府失火一案皆是由他們所做,立功者竟是四年以來一直被人詬病的楚昀。
眾人皆是難以置信,一直以來草菅人命的不都是楚昀嗎,怎麼到頭來還立了大功。
直到朝廷正式宣布此事,眾人才知曉,皇帝將楚昀接回,正是為了此事,埋伏多年,以身試險,終在此時得以解決。
一時間,楚昀在歲都的地位有了極大的轉變。
只是,如此大喜事卻未能給將軍府帶來半分喜色。
「將軍,該用膳了。」劉貴看向坐在屋內雙眼放空的楚昀,每每看見將軍這個樣子,他都不忍再繼續看下去,只能垂下眼帘,藏起自己的情緒,生怕將本就低沉的人影響了。
楚昀似是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他側頭看向窗外,只見剛才陰沉的天色此時已經飄起了小雨,眼底露出擔憂連忙道:「備傘,下雨了。」
本是一句普通的命令,卻讓劉貴臉上露出了更加難忍悲痛的表情,他沉默轉身出去,很快拿著兩把傘又回到了屋內。
楚昀接過傘後,將一把傘放在自己的腿上,撐著另一把傘獨自轉著輪椅朝著顧綰曾經住的院子的方向去了。
院子內,剛種下的梧桐樹還未生長得茂密,命人築起的小池塘里,雨水點出了陣陣波點,楚昀將顧綰在顧府的閨房搬到了將軍府里,明明是按照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擺設,卻還是相差甚遠。
樹下,白布下凸起一個人的形狀,楚昀緩緩移動著輪椅靠近那具屍體,白布被雨水淋濕,風將白布吹開些許,露出下面已是猙獰恐怖的腐屍。
尋常人若是瞧見這場景,幾乎是立刻就要嘔吐出來,更別說再聞著這氣味,以及忍受周圍的蒼蠅臭蟲。
楚昀只是面無表情地將腿上的傘打開,靜靜地將傘放在了屍體旁邊遮住了雨水。
顧府找出的眾多屍體中,這具是最接近顧綰身份的屍體。
楚昀找不到顧綰,沒有出城記錄,城內也沒有任何蹤跡,人不會憑空消失,他們葬身在了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