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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一會兒話,他們上榻開始盤膝打坐,悠長深沉的呼吸清晰可聞。
李澄空不懂武功,只能躺在榻上,太過疲憊反而無法入睡,翻來覆去。
這一天好像恍忽一夢,現在細想,那種恍惚如夢的感覺慢慢褪去,好像朦朧的白紗扯去,一切變得清晰而真切。
自己真成了一個倒霉的小太監!
重新活著的欣喜慢慢散去,諸多雜念襲來。
女兒小薇現在怎樣了,會不會想自己?知道爸爸遇險身亡,會不會傷心?
至於前妻,恐怕只會拍手稱快,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
想到女兒笑起來的可愛模樣,想到再也不能見到,他心裡難受異常。
月光灑到床榻上,他更感孤寂。
翻來覆去,他越來越睡不著,起身穿衣想去外面方便一下。
「別出去!」盤膝坐著如泥胎的宋明華忽然睜眼,目光如同兩道冷電一閃,屋裡隨之一亮。
李澄空暗自一凜。
這難道就是內力,這宋明華能做到如此,修為應該很深了吧?
「你要是不怕死就出去!」胡云石仍閉著眼。
孫歸武睜開眼,目光讓屋裡又是一亮,壓低聲音:「外面鬧鬼。」
李澄空臉色微變。
他原本是不信有鬼的,可自己能死而復生,怎麼就不能有鬼?
「你榻下有尿壺。」宋明華道:「鬧鬼也是晚上鬧,白天不要緊。」
孫歸武嘿嘿笑道:「瞧你嚇得!」
宋明華也微笑。
李澄空只能忍著異樣尿在壺裡,他暗自慶幸,還好能正常的小便,不像傳說的那樣淋漓不淨,身上沒騷味兒。
痛快之後,他不知不覺睡過去。
第二天咬著牙爬起來,身體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吃了膳房送來的飯,繼續去菜地。
他每一步都要咬著牙走,殭屍一般慢慢挪到菜地的時候,老汪已經等在那裡。
地頭新出現一米直徑的圓木墩。
上擺一紅泥茶爐、倆雪瓷茶盞,紅得微紫,白的瑩潔無瑕,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來孝陵種菜的都是太監,可這些太監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曾經風光無限,這老汪顯然不是一般的太監。
老汪請他坐下喝茶,談天說地,說一些奇聞秩事,讓李澄空大開眼界。
喝完茶聊完天,幹活的時候,老汪一如昨天那般偷懶,干幾下就氣喘吁吁,干一小會兒,歇一大會兒,干一個時辰歇三個時辰。
李澄空只管埋頭干自己的,老汪還沒刨到頭,他已經完成了一個來回。
他調整心態,權當是自己一個人的活,老汪就是給自己解悶用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坐到一起,李澄空問起鬧鬼的事。
「哪是什麼鬧鬼,是有魔道高手偷襲!哼,這一陣子魔道越來越猖狂了!」
「魔道?」
「澄空你不知道魔道?那知道三教四宗吧?……哦,也不知道,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跟我們沒關係了,跟你說澄空,武功這東西就是禍害,能不練武千萬別練武!」
「練武至少能強身健體吧。」
「嘿,人性本貪,你先是想強身健體,練了之後又想著行俠仗義,然後又想著揚眉吐氣,然後再想稱霸武林!……所謂身懷利刃,殺心自起,武功就是利刃,練了准沒好!我要是當初不會武,也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李澄空笑了笑。
就象跟沒錢之人說錢是王八蛋,不是好東西,千萬不要被錢迷了眼,別光想著賺錢。
「聽我的澄空,絕不要練武,你現在就挺好!」
李澄空繼續報以禮貌性的微笑。
他活到四十歲,悟出一個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不要直接反駁別人,不同意也要順著說,然後拐個彎。
「你是怕不練武會受欺負吧?那儘管放心,孝陵里絕不容許動手,誰敢動手就要挨鞭子,傷了人,打個半死不說還要干兩倍甚至數倍的活。」
李澄空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是斷不可能教自己武功了。
他不動聲色轉開話題,又問起孝陵的事,有哪些厲害人物,哪些要注意的。
隨後的幾晚,他感受到院子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聽說晚上折了兩個人。
說是被鬼攝了去,不知所蹤。
他在老汪跟前絕口不提練武的事,只專注於提升自己的動作效率,研究怎麼發力才能更有效更省力。
他想得很明白,老汪與自己只是種菜的同伴而已,既非親又非故,老汪憑什麼傳自己武功?
情誼要慢慢培養,他儘管恨不得馬上就練武,仍耐下心,計劃先等上一年,一年之內絕不提武功的事。
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發現隨著推衍動作,對身體的操縱能力越來越強,越來越精微。
他現在可以控制身上每一塊肌肉,令動作和諧流暢,身體也越來越強壯,力量是十天之前的兩倍有餘。
這天傍晚,宋明華上榻準備打坐的時候,無意中說了一句:「老李,你想練功嗎?」
「想,當然想。」李澄空盤膝坐在榻上毫不猶豫回答。
他發現通過特殊的坐姿能加快疲勞恢復,坐上一個時辰再躺下睡覺效果更好。
「我不能傳你什麼高深的心法。」宋明華道:「只能教你最粗淺的吐納術,隨便一個練武的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