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光照在寶座台階之前,就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寶座上的人藏於陰影之中。
無論前殿後殿,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而走過的人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神色漠然。
「嗯?」寶座之上的人忽然輕咦,從聲音聽來是個男人。
他依舊隱在黑暗中,開口道:「巫琴,萬刀,來客人了。」
角落裡一個背著琴的青年無聲息走出,身法如鬼魅,而後殿裡的豎疤修士聽到後在原地停頓一下,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萬刀走出後殿之後,密室里的人像是鬆了口氣,但始終都不敢發出聲音。
而在密室不遠處,無人察覺的角落裡,裴溟隱匿在黑暗之中。
他進涵虛洞天已經有兩刻鐘了,和進來不久的江與眠在時間上有一點差錯,幸好這個差錯不是一天或兩天。
他運氣不是很好,一進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場屠殺里,當即就藏匿了起來,在人影混亂之中,險之又險沒有被發現。
涵虛洞天裡的人慌張逃命,他暗中尋找機會,在黑暗角落裡藏了起來,靜靜等待江與眠的到來。
當生死契有了動靜之後,他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江與眠的存在,心裡頭就多了一份重量。
但他隨即又擔心起來,師尊肯定會前來找他,如果遇到這些人就糟了。
然而在萬刀離開之前,他沒辦法在一個金丹高手眼皮子底下給江與眠遞消息,況且這裡不止一個金丹修士,前殿還有個讓他十分在意的高手,連江與眠對上都夠嗆,他自然不能冒神魂出竅的險。
此時對方一走,他立即通知江與眠不要過來。
然而已經晚了,生死契清清楚楚告訴了他江與眠極快地接近這裡。
但又戛然而止,似乎停在了原地。
裴溟皺起眉頭,能讓師尊突然停下來,一定是遇到了巫琴和萬刀。
前殿傳過來的聲音沒有掩飾,他自然聽到了,也記住了這兩個名字。
涵虛洞天的人就在密室里他知道,但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江與眠有危險,他自然要先緊著。
上輩子來涵虛洞天的記憶充斥著混亂和血腥,似乎已經是攬仙台被破之後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沒有來過這裡,所以不知道這時候的涵虛洞天竟遭了屠殺。
這讓他不免想到了十年前。
但萬刀和巫琴這兩個名字他沒有聽過,也不知是不是同一批人。
裴溟想著事情,打算悄悄離開這裡,然而剛挪了幾步他就停下來,靴底輕輕踏在地磚之上,露出抹異樣的神色。
在地磚輕響之前,他又隱入了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上輩子在深淵裡的經歷讓他對此十分熟練,如果連這點隱匿的本事都沒有,剛死亡的魂魄早就被其他強大鬼魂當補品一樣撕裂吞食了。
地磚輕輕挪開了,一個染血的身影從中出現,卻是腰腹受了重傷的梅落雪,不再像之前那樣風流灑脫。
他腳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想從後殿出逃。
一陣輕而穩健的腳步聲從前殿轉過來,梅落雪及時遁入陰影里,可來人早就知曉他的存在。
飛花在空中盛開,白雪紛紛降下。
梅落雪看到這一幕後瞳孔驟縮,這分明是他落雪宮秘術。
而在看清來人相貌之後,他更是心神大震,走進來的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連衣著都相同,只是他衣裳染血,對方卻乾乾淨淨。
朵朵飛花,片片白雪,像是被一陣風吹起,朝他這邊湧來。旁人不知,但他知道,飛花和白雪片片都是殺機。
簫聲忽起,悠悠揚揚吹奏。
又有一人進入後殿,收了竹蕭後笑道:「久聞落雪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梅落雪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便沉著臉從陰影中現身。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冷聲問道。
「無名之輩罷了。」那個黑衣青年笑道,只看容貌和溫和的神情,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殺人無數,很難會將他想成壞人。
黑衣青年又說道:「落雪公子既然赴約而來,就該好好在房裡待著,你性命無憂,又何苦為難我們。」
對他的話,梅落雪冷笑一聲,道:「連姓名都不敢報上來的鼠輩,還是快些叫你主人過來。」
「落雪公子果然心高氣傲。」黑衣青年依舊笑著,但眼神明顯冷了。
他轉了一下手中竹蕭,抬眸冷然道:「古蕭,請教了。」
話音還未落,已經執蕭攻了過來。
梅落雪自然早有警惕,提劍迎敵。
他自知打不過這些人,暗暗朝著後殿出口移動,試圖逃脫。
悄無聲息隱在黑暗裡的裴溟目睹了這一切,梅落雪很快就和第二個人交上了手,正是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連招式都相同。
裴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假人」。
這是他自己對贗品的稱呼,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卻並非雙生,而是被暗中製作出來,只為替代他冒充他的人,自然是假的。
梅落雪的贗品修為還不如他,裴溟知道,這是時間太短,還沒徹底成為梅落雪。
昨日在蒼嶺山別過之後,他和師尊看著梅落雪往東邊走了,沒想到是來了涵虛洞天。
古蕭說梅落雪是赴約而來,那上輩子可能也是這樣。
現在想想,他上輩子在被趕出雪山派之後見到的梅落雪,或許就已經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