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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溟不在這裡,也不知幾時走的。
江與眠察覺到身體裡靈氣的復甦,禁錮他的咒術有所鬆動,他判斷出應該是裴溟為了讓他儘快恢復,才將咒術解了一小部分。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離開這裡。
他想到做到,待沖開了所有緊固之後,召來破昏劍就殺出了這座宮殿。
第92章 還帶我回去嗎?
身後裴溟帶著追兵還未趕到, 恍惚之間,江與眠又看到了出現在他心魔幻境中的高台。
本該出現在他身後的裴溟出現在高台之上,只一眼, 他就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他眼睜睜看著漫天羽箭再度襲來,穿過裴溟心口。
不等他去救人,畫面一轉,就到了簡陋的木屋之中,木板床上躺著重傷染血的裴溟, 臉色煞白,但眉宇間的血煞氣依舊不散。
有血煞氣作祟,裴溟傷勢難以癒合, 但陽山上有一株還魂草,可以救重傷的徒弟。
江與眠就往陽山去了,可誰知還魂草沒取到,就碰到了裴溟幾個死仇, 他心急取藥,不小心暴露了行蹤,被那幾人設計引入陷阱中。
他神思恍惚, 只知道自己之前也受了傷, 並非全盛時期, 最後不敵身亡。
死後只來得及看到重傷的裴溟出現在視野里,魂魄就因殺陣造成的一道縫隙落入了異世。
因為不屬於那裡, 所以遭到了天道排斥,他無法吸納靈氣,生命便日漸衰竭。
前因後果霎時明了,江與眠不再被兩世記憶所困,從中破出。
可不等他離開這片混沌之地, 在那些記憶的縫隙里,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碎片浮現,他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人和事,直到在另一個人的眼睛裡看見他自己,才明白過來這是屬於裴溟的記憶。
人死後意識消散於天地之間,江與眠同樣如此,而在裴溟的記憶里,他看到了自己死後的事情。
他死後裴溟精神明顯不正常了,有時見人就殺,不管對方是否跟他有仇,完全坐實了魔頭之名,有時又久久坐在一處發呆,眼神渾渾噩噩,再無半分清明。
可就是這樣一個接近瘋癲的人,卻在不斷尋找方法召回他魂魄,令他復活,甚至在一次稀里糊塗捲入薛家內鬥後,誤打誤撞搶到龍珠後直接吞下了。
裴溟一直都沒有成功,往日高大的身影如一縷孤魂在世間遊蕩,明明一絲希望都沒有,卻固執的帶著個死人被世人厭棄嫌惡,偏偏他吞了龍珠,即便各大宗門聯手圍剿都無法奈他如何。
那場血戰過後,帶著一身傷的裴溟就鮮少出現在對他又是害怕又是憎惡的世人面前了,只是依舊瘋癲渾噩。
一開始抱著他的屍體,後來在涵虛洞天搶到一截神木,裴溟就帶著棺材四處漂泊尋蹤,直到一次遇險,在一個奇異的破碎空間裡遇見一條尚未泯滅的真龍魂魄。
龍魂受到龍珠吸引,便以回溯時光的秘術換取龍珠。
而裴溟為了將他魂魄從異世召回,也付出了代價,代價就是墮入深淵,受百年業障苦果,還有他的修行之道。
龍魂帶著龍珠消失之前曾說裴溟有仙緣,只要混沌境界再升一層,便可踏入仙途,可一旦時光回溯,重生後就不會再有機會。
修行者所求就是為做長生不老的仙,若有這個機會,多少人都會陷入狂熱之中。
裴溟從瘋瘋癲癲狀態醒來,他消瘦了很多,低頭撫摸著棺材,記下那條龍魂所說的時間回溯之術,至於其他,仿佛沒有聽到。
江與眠越看越是苦澀,心中滋味難以形容。
還沒看清裴溟在深淵受的百年折磨都是怎麼過來的,那些記憶像是被強行掐斷,畫面倏然消失。
眼前雲霧像是被一隻手撥開,再看清周圍後他已經從往生石中出來了。
青色大石恢復了之前的無奇,和旁邊亂石看起來別無二致,而沾在上面的血跡在緩緩消失。
進去其實並沒有多久,江與眠卻覺得像是兩輩子那麼長。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人,裴溟依舊帶著面具,只露出一雙無措的雙眼,忐忑不安。
江與眠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張了張嘴,想問問裴溟是怎麼想的,死就死了,又何苦去做那些。
可話到了嘴邊就什麼都問不出來,最後他低聲微哽,說:「先找路出去。」
裴溟自是答應了,兩人朝先前的方向走去。
剛才的動靜讓盤踞在深淵裡的怪物都不敢再接近,是以就算他倆步行前進,都沒有任何鬼怪出現。
這條昏暗朦朧的路似乎很長,沉默許久之後,江與眠才將想了好長一會兒的話問出來:「為何又戴了面具?」
他試圖以最平常的語氣來掩飾內心,誰知在裴溟摘下面具後,看著那張被火毒紋路覆蓋的俊臉,他最終還是嘆息一聲,眼中儘是酸澀。
「不是已經教了你清火毒之法?」他聲音微啞,而這話其實他倆都心知肚明,不過是他掩飾情緒的藉口而已。
上次在冰窟,他和裴溟聯手都沒有祛除火毒,甚至還被反噬了。
「師尊……」裴溟低低喊了聲,卻再無後話。
他心中頗有些懊悔,可要說真的後悔了,也並非如此,在冰窟的兩三天,是他兩輩子都沒有過的歡愉,哪裡會後悔,然而等清醒之後,看到江與眠一身慘狀,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心道要是師尊醒來,也不知會發多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