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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旭笑著露出兩排牙齒,頗為無辜地道:「聖上之令,讓吾等速戰趕退匈奴,有老百姓幫忙我想能更快些。」
陸少游快要抓狂了,已顧不得文人的禮節大喊道:「趙州牧,您那是『趕退』嗎?您這是趕盡殺絕!」
陸少游低頭看去,每個字都讓他膽寒不已。
這份《告荊州百姓書》有一個核心思想——
若有百姓者斬殺匈奴,以匈奴首級可獲獎賞。[注]
趙旭拍拍陸少游的肩膀,像師者教導學生般諄諄道:「陸州牧,這叫發動群眾,懂不?你放心,這獎賞我蜀州出,您不花一分錢。」
陸少游更抓狂了,這是錢不錢的事情嗎?
當今新帝本就畏懼匈奴,若非匈奴人欺人太甚,已靠近長江天塹威脅天啟朝南方政.權,正錫帝更願意主和,拿城池拿姬妾拿金銀珠寶乞和。
如今出兵也不過是要把匈奴趕出長江沿江地,於南北分治而已。
這份告示一出,這還怎麼搞?哪怕重新收回荊州幾個郡縣,真不怕當今聖上如何猜想?
趙旭壓根不在乎,攤手道:「這我也沒辦法啊,發都發了,老百姓都知道了啊。」
陸少游:「……」你可真行。
之前還覺得趙旭是老實人,他真是瞎了眼。
如今各郡縣都在傳此書,哪怕匈奴首領反應過來,趕緊下令銷毀此告示也來不及了。
深夜皓月當空,疏冷的月光灑在鄉間小路之上。
房舍里都熄了燈,不少老百姓卻未安睡。他們也沒法子入睡,生怕熟睡之際有匈奴闖入。
他們這些老百姓便是各種原因,無法南逃的那些。
家家戶戶都有親人身死,有被匈奴一刀砍死的,有被他們弄去充妓的。
如今他們都沒睡,緊閉大門圍坐一起,借著月光小聲討論,那份《告荊州百姓書》早已傳遍了,那文書下面可是蓋著蜀州州牧趙旭大人的官印呢。
他們對這位趙大人有所耳聞,有人說是仙人,有人說他作戰極為勇猛,反正算是可信之人。
「莫說這是否可信,就是不能拿到賞錢,我也得為我婆娘和未出世的孩子報仇!」一壯漢眼圈通紅,手握成拳頭怒喊。
老頭兒嚇得忙上前捂住壯漢的嘴,驚恐地透過窗戶朝外面看看,小聲道:「低聲些,咱們自個兒心裡曉得就成!」
一家人合計了一番,帶了鋤頭摸黑出了門。
同時,蜀州大軍和荊州大軍已聯合登船直入荊州以北。
一時間殺聲震天,聲勢浩蕩。
一船又一船的物資補給從蜀州每日都送來。
不久,有老百姓小心翼翼拿著匈奴的首級去了官府,官府給了兩個選擇——
要錢還是要糧?
荊州三郡被匈奴霸占後,老百姓的糧食都被洗劫一空,不被殺死也得餓死。給糧正合他們意。畢竟有時候有錢都不定能買到糧食,特別是戰亂時。
有人選錢,當然也有人選糧。
自從有老百姓嘗試擊殺匈奴去兌換獎勵,發現那份告示是真的後,越來越多的老百姓加入了這份行當。
有人為賺錢,有人為報仇!
陸少游手下的將領無數,他們都看傻了眼。
匈奴作戰兇猛,要不然怎麼會讓天啟朝南遷丟了北境的京城?他們都做好了打個一年半載的準備。
結果……這速度快到可怕,一路橫推郡縣,一直打到建江郡!
匈奴也是真的怕了,也不知道那蜀州將士用的是什麼武器,從遠處投來就炸開。
而且那些老百姓也瘋了,跟著一起作戰,先前還一臉畏懼,轉頭就殺他們!哪怕他們繳獲老百姓的鋤頭、菜刀等一切可能危險的東西,他們還能用繩子用磚頭!
這使他們損失慘重。
匈奴首領權衡利弊之後,最終忍痛撤退,只能放棄那幾個郡縣。
將士們一路走過,兩旁全跪滿了嚎啕大哭的老百姓:
「趙將軍公侯萬代!陸州牧仕途亨通!」
「趙將軍公侯萬代!陸州牧仕途亨通!」
「……」
已不知有多久沒有見過這般的大捷了,以往天啟朝對上匈奴哪怕是勝,也是險勝,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那種。
這樣的勝利真真是這些年來頭一次。
陸少游騎在馬上,心情複雜至極。
這般快收回荊州北邊三郡,這可是潑天大功,只是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呢……
陸少游看著前方的趙旭和他身側的蕭聽雲將軍,總覺得自個兒被綁在一條繩上,也不知正錫帝心裡會怎麼想,是不是也會覺得那份《告荊州百姓書》也有他的一份?
而且陸少游總覺得趙旭的志向怕不是稱臣那般簡單。
方才他們騎馬進城,他還聽到有老百姓跪在人群里大喊「趙將軍萬歲!」「萬歲」這個詞著實嚇到了陸少游,這個詞怎可用於臣下?
蕭聽雲拉著韁繩,騎馬走在趙旭身側道:「法子倒是不錯,不過你看皇帝到時怎麼想。」
趙旭冷笑:「我管那狗皇帝怎麼想。再說了,不是有句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受有所不受』麼?」
狗皇帝要猜他有不臣之心那就猜唄,反正本就是真的。
如今他們穩握蜀州雲州,又在荊州打下些根基,還真不懼內憂外患的天啟朝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