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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仁進去時,秘書叮囑道:「二十分鐘,不能再多了,邢書記一會兒還有個會。」
薩仁點點頭,邢書記不是長篇大論能說服的人,你給他講明白利害關係,他能很快做決定,就怕他跟江站長一樣對這件事沒那麼重視。
她一進去,邢書記就笑道:「薩仁小同志,最近工作做得不錯,好多人在我面前誇你,這次育羊成功推廣你功不可沒啊。」
「結果還沒出來,邢書記您可別這麼誇我。」
「我聽江站長說進展很順利,你不是一直在跟著嗎?還怕中間會出問題?」
薩仁就趁機說:「這批羊羔正好是過年的時候出生,萬一碰上雪災,護理不當,再多的羊羔也得瞎啊。」
「這倒也是,你跟江站長商量一下,所有參與繁育計劃的母羊都要得到妥善安排,這個資金讓他們隊裡出一部分,你們畜牧站出一部分。」
薩仁沒想到從這裡切入開了個好頭,她馬上把自己的方案遞交上去:「邢書記,我考慮到冬季羔羊的存活率,又想到冬季雪災時牧民的損失,就寫了個雪災應急預案,請您過目。」
邢書記沒接她的文件夾,只皺眉道:「雪災預警?這不是你該負責的吧。」
薩仁忙說:「確實不是,但我……」
邢書記卻擺擺手不讓她說下去,薩仁愣住,剛才還好好的啊,就算邢書記不想管這事,態度也不該變化這麼快吧。
就聽邢書記嘆口氣說:「薩仁啊,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做事情要腳踏實地,做人更要腳踏實地,你畜牧站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就研究起了雪災預防?這叫不務正業,你懂不懂?」
這話說得可就重了,說她不務正業也就算了,確實也算是不務正業了,可說她做人更要腳踏實地是什麼意思?這是對她人品的質疑啊。
薩仁也就冷了臉:「邢書記,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因為擔心羔羊過冬,才想到了雪災問題,給您的預案後邊也附著伊林左旗歷史上遭受過的重大雪災,我並非無的放矢,更沒想著譁眾取寵。我就是想為牧民做點事,保障他們跟他們的牲畜都能安全過冬,這也是畜牧站的職責啊,怎麼能叫不務正業呢?」
邢書記其實對薩仁還是很有好感的,並不想鬧翻:「你手頭的工作更重要,下周會有右旗跟巴爾特盟的人過來參觀學習,到時候還要你接待,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麼都管,你管得過來嗎?預防雪災的事年年都說,有專人管,你就別擔心了。」
薩仁在畜牧站見過以前發的防災文件,都是大話套話,警惕啊,落實啊,都是等災害發生了該怎麼及時上報怎麼處理,可現在她已經確認伊林會有大雪災,自然要提前預備好。
可這話她沒法說,更何況她並不知道書里的雪災是今年還是明年,薩仁此時十分懊惱,她並不怕自己在邢書記眼裡形象受損,只擔心自己阻止不了悲劇的發生。
這時再跟邢書記講這些沒什麼用,他都說出做人要腳踏實地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好自己的工作,您剛才提的各隊跟畜牧站一起出資幫助繁育計劃,是發文件下去,還是由我轉達給江站長?」
邢書記想了想說:「等文件吧,還有其他事嗎?」
薩仁搖搖頭,準備走時,邢書記突然又叫住她:「你這丫頭不會又要去越級往上報吧,別說現在沒有雪災,就算今年冬天真有雪災,防控辦也有各種緊急預案。」
薩仁只好說:「邢書記,是我多事了,我這就回畜牧站去,一定腳踏實地做好我的工作。」
等她出去了,邢書記從抽屜里拿出一張信紙,頁眉處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舉報信』。
這封舉報信字跡很像小學生,但表達很順暢很清楚,他又一條條看了一遍,想到剛才薩仁那自信的語氣,再看看她沒有帶走的文件夾,不由嘆口氣。
別管幹什麼都得一步步來,尤其是仕途,自己當初怎麼就把一個沒上過學的牧民提拔成了副站長,這大小是個官,而她還是個十八歲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只想著出風頭。
邢書記撓撓頭,還是把舉報信收了起來,不管怎樣,這人是自己提拔上來的,在沒犯原則性錯誤前還得保她。
薩仁可不知道邢書記是為她好,更不知道他後悔把她提拔的這麼快了。
她現在覺得官場真是難搞,自己靠越級上報跟邢書記搭上關係,現在人家又開始擔心她越級上報,不過人家這麼想很合理,因為她確實挺想這麼幹的。
可就像邢書記說的,哪級政府沒有應急預案呢?自己一個不管這事的人弄出個預案來人家就必須看嗎?
再說哪個領導能在不確定有雪災的情況下先撥發大量財政資金,說到底救災還是得靠錢,不能動用財政資金就算往上報了人家信了也只能發下來空頭文件。
薩仁更加盼著改開了,到時候她一定第一個下海狠撈,有了錢給查達買上十台八台的發電機,不,太少了,一家一個吧。
所有的蒙古包都加厚加固,給牲畜蓋上一溜漂亮實用的畜牧棚,馬必須有單獨的馬廄,再引進更優質的牧草更優質的羔羊。
不只查達,必須得闊氣點,整個左旗她全包下了,一入冬就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下大雪的時候牧民坐在包里吃手把肉喝馬奶酒,載歌載舞。牛羊在畜牧棚里懶洋洋的咀嚼飼料,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