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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上天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會,他絕對,絕對不會再重複上一世的悲劇!
狂風呼嘯,豆大的雨滴被卷著砸在滾燙的身上,沖刷著一切污穢之物,下落的力道帶給年輕哨兵難以言喻的鈍痛,刺骨的寒意又讓他顫抖。
銀白閃電割裂天空,轉瞬間照亮前方的路途,他因過載而失靈的聽力聽不見雷聲,卻能感受到大地因此產生的輕微震動。
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被喚醒,聽覺開始慢慢恢復,追兵就在身後,林嘯鳴甚至都能夠聽到極遠處傳來的犬吠聲,他穩住呼吸,拖動殘破的身體,一步步地向著叢林深處挪動。
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不能被追到!
但比起傷處的疼痛,更加難以忍受地痛楚來自每一根血管之中,仿佛渾身血液正在燃燒。
精神圖景的崩塌仍在繼續,冥冥之中,林嘯鳴聽到了幼年雪豹的嗚咽,他的精神體因為過度虛弱若隱若現在雨幕中,同樣忍受著無邊痛楚,只能發出哀鳴。
林嘯鳴掙扎著走出百米,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他正在經歷覺醒時的「燃血」,在這長達半月的過程中,他的基因將被徹底改寫,身體中的全部細胞被新細胞取代,體型和容貌發生巨大變化,在無異於被焚化的痛苦新生後,成為黑暗哨兵。
前一世他藏進了岩壁上的洞穴中,期盼暴雨能夠沖刷掉沿途留下的所有痕跡,卻仍然在第二天被發現。
至此之後,作為數百年來唯一覺醒的黑暗哨兵,林嘯鳴成為權貴手中的棋子,他被培養,被使用,被交易,被出賣,最終被拋棄。
林嘯鳴伸出手,五指扣住泥濘的土地,拼勁全身力氣拉扯著身體,一寸寸地向前爬。狂風呼嘯,雨打樹葉,雜亂的腳步和愈發清晰的犬吠,追兵就在身後!
指縫中塞滿泥水,指腹被磨得血肉淋漓,前方河水在暴雨的澆灌下前所未有得湍急,轟隆作響。
黑沉夜幕之中,似有一道白色的小小身影張開雙翼,穿透暴雨,飛掠山林。
後方強光手電的光束交織在林中,就要照在他身上。
林嘯鳴緊咬牙關,他扒住岸邊散落的碎石,用盡最後的力氣猛然一蹬,一頭扎進了河水中!
湍急的河水瞬間將他捲入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岸邊一道猙獰而筆直的血痕,正在被雨水沖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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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落在車窗,模糊了外面景象,陸燼朝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雙眼。
他身著黑西裝,胸前佩戴著白花,就算閉眼休憩,眉頭仍在皺起,眼底是休息不好的淡淡烏青。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沒有和這位剛從公墓回來的年輕人搭話,延綿不斷了數天的陰雨放大了所有的悲傷情緒,讓司機也忍不住無聲嘆了口氣,將車窗打開一條縫透氣。
手腕上的通訊器亮起,震動在第一時間喚醒了陸燼朝,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電話,聲音仍是克制的禮貌:「您好。」
女人的聲音急切:「陸醫生,我是14號床病人家屬,我兒子早上突然開始嘔吐,您能過來看看嗎?」
「我馬上過去。」陸燼朝將電話稍微拿開一些,對司機道,「中心醫院,謝謝。」
計程車調轉方向,前往南天星中心醫院。
陸燼朝急匆匆走進醫院大門,黑西裝白花的裝束不斷引得其他人看來,他將西裝外套脫下來拿在手上,顧不得整理衣領,乘坐電梯來到自己負責的科室。
護士正在病房,剛剛給他打來電話的女人站在病床邊,眼角紅紅的,而年幼的男孩躺在床上,鼻子裡插著管道,他渾身皮膚黃得不正常,就連眼球也是黃色,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怎麼樣?」陸燼朝放下外套,從護士手中接過單子,掃過其中的給藥項目和最近檢查結果。
護士:「十點零二第一次嘔吐,十點十八分第二次嘔吐,剛剛吐過第三次,嘔吐物無異樣。」
陸燼朝將單子交給護士,俯下身檢查男孩的表徵,他一隻手伸進被子,輕輕按壓男孩胃部:「這裡疼嗎?」
男孩搖搖頭,小聲道:「不疼。」
「這裡呢?」
「也不疼。」
陸燼朝直起身,給男孩捏好被角,對緊張的女人道:「問題不大,昨天換了藥,這是換藥的正常反應,等到明天應該就會好,下午需要再抽一次腹水。」
女人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陸燼朝看向男孩,輕聲道:「一定要好好配合治療,你父親的指標已經達標了,我們都在等著你,如果情況好,下下周就可以開始第一次移植手術。」
男孩點點頭,露出缺了一顆乳牙的笑容:「好。」
陸燼朝安排好其他事項,對護士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護士點點頭,她顯然知道陸燼朝最近情況,小聲道:「陸醫生,節哀。」
陸燼朝點了下頭,走出病房,聽到房內女人正對男孩說:「陸醫生特別厲害,我聽說他十五歲就在首都星第一醫科大學讀書,二十一歲博士畢業,在醫院工作了兩年就當上了主治醫師,能同時主刀三台手術呢,你的手術由陸醫生主刀,一定會很順利的。」
男孩天真稚嫩的聲音響起:「哇!好厲害,但是這麼厲害的陸醫生為什麼要在我們小小的南天星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