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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世,林嘯鳴提前了將近十年認識克倫威爾,才發覺原來他竟然是如此性格。
溫吞而懦弱,有點像曾經的陸燼朝,但陸燼朝可沒有他那麼卑微,在最憋屈的時候起碼還兔子急了會咬人。
而克倫威爾完全被社會毒打磨平所有稜角,連脊背都被多年的伏案工作壓彎,簡直都要在臉上刻一個大大的「忍」字。
真正刻薄而絕情的人,是他們共同的上司,尼科拉大校。
尼科拉完全冰冷到不近人情,被那雙灰色眼睛盯著的時候,會有種仿佛被冷血動物鎖定的窒息感。
他確實有一條身為冷血動物的精神體,巨大的森蚺能直接生吞掉一個成年人。
林嘯鳴第一次和尼科拉見面時,暗暗震驚於這種性格上的錯亂感,前一世他從來沒見過尼科拉,原因很簡單,在他加入格勒尼蘇的時候,尼科拉就已經死了。
那天他們才說了沒兩句話,巨型森蚺就悄然纏繞在克倫威爾身上,巨大的頭部擱在他腦袋上,伸出猩紅的信子,在空中彎成一個心形。
而身為普通人的克倫威爾什麼都看不見,老老實實低頭匯報著近期工作,他只能感覺到渾身透骨的涼意,不用想都知道那隻恐怖的東西又爬到自己身上了。
林嘯鳴將一切盡收眼底,瞬間明白了所有事情。
尼科拉用眼神警告林嘯鳴別多嘴,林嘯鳴很輕地點了下頭,他的嘴很嚴。
那麼……一年之前他在回學校的路上,看到下班回家的克倫威爾被一輛黑色轎車接走,應該也是尼科拉所為吧。
有點意思。
而克倫威爾很怕尼科拉。
大校顯然從來沒有對克倫威爾表露過內心的真實想法,唯一能暴露他感情的森蚺克倫威爾又看不到,於是在克倫威爾眼裡,尼科拉就是個魔鬼一樣的恐怖存在。
林嘯鳴對其他人的情感關係沒有丁點興趣,要不是克倫威爾和尼科拉的關係會對他在格勒尼蘇的任務執行有所影響,他才懶得理會這些有的沒的。
在清晨收到來自格勒尼蘇的內部消息,林嘯鳴迅速起床,消息非常簡短,字數越少,就代表事情越嚴重。
林嘯鳴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有一個需要離開一陣子的任務,他洗漱完畢,來到陸燼朝的房間。
兩人晚上睡覺都不習慣反鎖房門,反正家裡也沒別人。
陸燼朝睡得正熟,他的鬧鐘還有一個半小時才會響,熹微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他臉上,睡顏平靜。
林嘯鳴在他床邊蹲下,安靜地看了一會兒。
沒有觸碰,只是看著,只用目光勾勒陸燼朝的模樣,將早已很熟悉的每一寸細節再度加深。
這段時間裡陸燼朝好不容易抗住失眠,能慢慢睡著了,萬一再把他吵醒就不好了。
幾分鐘後,林嘯鳴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他們的家,徑直前往最近的通勤地點。
半小時後,林嘯鳴出現在了格勒尼蘇的二部。
同樣匆忙趕來的還有克倫威爾,到達之後,他們終於從另一上級那邊得到了任務指令。
七周之前,尼科拉前去阿梅星系執行秘密任務,前期一切都很順利,但在兩天之前,尼科拉失聯了。
線人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和他取得聯絡,最終上報組織,上級立刻做出決定,派遣另一隻隊伍,進行救援。
被選中的正是尼科拉的手下,林嘯鳴和克倫威爾組成的小隊。
「關於任務的所有消息已經發到你們的終端上了,現在立刻出發吧,請務必將尼科拉大校帶回來。」
林嘯鳴只來得及和陸燼朝發消息說一聲自己臨時有事,就和克倫威爾一同坐上了前往阿梅星系的超速飛船。
小型超速飛船採用最前沿的空間躍遷技術,是目前為止聯邦速度最快的載具,林嘯鳴系好安全帶,立刻開始查看任務信息。
克倫威爾坐在他身邊,肉眼可見的焦躁。
尼科拉那天清晨去到出租屋,原來是專門的告別。
當時自己極度睏倦,又滿心都是可能要被尼科拉折騰一頓的抗拒,沒給他丁點好臉色。
一貫獨裁的哨兵非但沒有生氣,還對他笑了一下。
他早該想到的。
克倫威爾怎麼也想不到,那竟然極有可能是他和尼科拉的最後一次相見。
巨大的愧疚和悔意襲來,幾乎要將他淹沒,喘不上氣來。
克倫威爾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抓緊時間瀏覽那些情報,其中的每一個字句都有可能在關鍵時刻救命,但他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身邊的林嘯鳴一如既往的平靜,是啊,他跟尼科拉認識也不過半年,感情本來就沒有多深。
當然克倫威爾不是在說自己和尼科拉之間就有很深的感情,就是……就是他們兩個畢竟認識那麼久時間了,就算養條狗都丟了都得難受好幾天,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突然間,林嘯鳴說話了:「你希望把他救回來嗎?」
「啊?」克倫威爾一時間沒明白林嘯鳴的意思,「什麼?」
「假如有這樣一種可能,尼科拉沒能活著回來,你會頂替他的職位,變得殺伐果決,最後一路憑藉自己的本領晉升,成為二部話事人,最厲害的情報頭子。」
林嘯鳴頓了頓,在克倫威爾震驚的目光中,繼續道:「或者將他救回來,繼續在刻薄無情的上司手下工作,也許一輩子都會被欺壓,這樣的生活會永遠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