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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冽的風從身邊掠過,托起身體向上,輕盈得仿佛一片羽毛,感受到的不是寒冷,仿佛生來該在冰天雪地和怒號寒風中翱翔。
雪地上鮮血畫出的圓圈無比鮮明,正在被不斷落下的雪一點點覆蓋,雲津飛去更遠的地方,銳利雙眸將方圓十數里的異動盡收眼底——
一隻雪兔正在從洞穴中露出腦袋。
收斂雙翼,俯衝向下。
尖喙在碰到的第一下,就敲碎了兔子腦袋。
瞬間撲殺。
鮮血的腥味充滿口腔,不知是因為共感了雲津,還是從氣道中蔓延出來,陸燼朝悶悶咳嗽了幾聲,胸腔中的疼痛已經無法讓他保持神志的絕對清醒。
他用最後的幾絲力氣,用雪將腦袋墊高一些,防止嘔吐物或者血將自己嗆死。
甚至都不記得在雪窩子裡躺了多長時間。
四肢早就沒了知覺,只有軀幹還因為自熱帖和衣物保持著基本的溫度,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看身邊的駕駛員究竟是否還活著,瑪嘉莉的聲音也在耳邊消失了很久。
混沌。
但心中有一個念頭是那麼清晰。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還有太多事情沒來得及去做。
雲津竭力在暴雪中將雪兔的身體拖到這邊,數次被吹得滾在地上,折斷數根羽毛,卻堅強的重新控制住身體,繼續加重血痕。
但雪花殘忍的掩埋著一切痕跡,就連失事飛船的殘骸,都已經被白雪覆蓋。
不知過了多久。
隱約之間,瑪嘉莉聽到男人急切的嘶吼,以及飛船動力艙的沉悶轟鳴。
她勉強睜開像是要被凍住的眼皮,從已經快要被雪完全蓋住的洞口縫隙里,看到了幾隻移動的腳。
「在這裡!人在這兒!」
聲音逐漸清晰,鏽蝕的大腦努力理解著其中含義,狹窄的洞口被迅速挖開,新鮮的空氣湧進來,沖淡洞穴中的渾濁,也讓她混沌的意識獲得片刻清明。
得救了……嗎?
之後便是略有些慌亂卻十分專業的營救,厚重的大衣被立刻裹在身上,溫熱的糖水被餵到嘴邊,熱袋放置在頸部、腋窩和鼠蹊處,復溫核心部位,頭髮上的冰雪被清理掉。
醫護的手按上她頸側,感受動脈的搏動速度。
有人跪在地上,將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來,雙臂控制不住地顫抖。
蘭斯……
但瑪嘉莉已經連抬頭去看自己哨兵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勉強支撐著眼皮,看到接連被抬出來的駕駛員和陸燼朝。
陸燼朝上半身全都是被凍住的血,嘴邊和脖子上覆著血紅的冰碴。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嘔出大口大口的血,鮮血流到身上,很快被凍住,加快了溫度的流失。
救援人員大聲喊著什麼,一群人圍上去,陸燼朝被迅速平放在擔架上,他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
恍惚之間,瑪嘉莉隱約看到一隻通體純白的鳥兒落在擔架上,它低下頭,用染血的喙輕輕啄了啄陸燼朝凍結的發梢,身影逐漸消失在空中。
宮川蘭斯跪在雪地里,在醫護人員的指導下,俯身將熱氣吹進瑪嘉莉嘴裡,提供不會傷害到她的熱量。
有溫熱的幾滴液體落在她臉上。
世界再一次黑暗下去。
第124章
烏圖星中央醫院。
搶救室的燈光已經持續亮起數個小時,不算寬敞的走廊上或坐或站著不少人。
宮川蘭斯坐在長椅上,將頭深深埋在支起的雙臂之間,秘書坐在他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出。
對於一個哨兵來說,沒什麼比他的嚮導出事更讓人發瘋的了。
得知瑪嘉莉所在飛船失事的消息,宮川蘭斯直接從議會大廳里跑出來,顧不得此舉會不會成為他政治生涯上的污點,坐上前來烏圖星的超速飛船。
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迅速靠近,引得不少人看過去,看起來也就二十歲的年輕哨兵身上帶著鮮血和夜風的氣息,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不知是不是因為來的太過匆忙,出現了一點意外,他臉上還有一道新鮮的血痕。
巫柔抬起頭,認出了來人。
而林嘯鳴同時也看到了她,在實驗室有過一面之緣的女性哨兵研究員此時此刻滿臉倦容,雙眼紅腫,顯然哭了很多。
他來到巫柔身邊,低聲道:「陸燼朝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巫柔的聲音都有些沙啞,她稍微向著旁邊坐了坐,道,「先坐吧。」
林嘯鳴在巫柔身邊坐下,深吸口氣,忍住迫切想要知道陸燼朝具體情況的心情。
十二個小時之前,他剛剛完成任務,將飽受嚴刑拷打的尼科拉從地牢中救出,在洋館爆炸的轟然巨響聲中,躍上克倫威爾早就準備好的飛船,把尼科拉放進治療艙。
任務順利完成,他們就此返航,尼科拉需要立即接受治療。
但在路上,林嘯鳴收到了噩耗。
塔派出做巡講的嚮導飛船數個小時之前於烏圖星的極地中失聯,推測遭受了飛彈的追蹤襲擊,飛船上乘坐的,是宮川夫人瑪嘉莉,以及很有可能在未來成為首席嚮導的陸燼朝。
林嘯鳴立刻要求乘坐另一艘飛船前往烏圖星,就算克倫威爾告訴他此種決定可能導致他回到格勒尼蘇後遭受處分,也無法更改哨兵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