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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朝沒放在心上,昏迷過程中的輕微抽動再正常不過,雖然哨兵處在無意識的狀態,身體還是會對外界的刺激做出一定反應。
但接下來,哨兵整個右手緩慢地握拳,試圖從陸燼朝手中抽走,同時他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陸燼朝訝然地抬起頭,少年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眉頭緊皺,他呼吸粗重,似乎正努力在疼痛中平復呼吸。
陸燼朝趕忙直起身,不忘把哨兵手臂放進被子,他低頭望著眼神些許失焦的少年,輕聲問道:「感覺還好嗎?」
年輕的哨兵用力閉了下眼睛,重新睜開時眼中已然恢復了清明,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陸燼朝立刻拿過床頭柜上的水杯,保溫杯里的水還是溫熱的,他將吸管放進去,送到哨兵唇邊。
哨兵咬住吸管,緩慢地吸了兩口,溫水在他口中留存了一會兒,潤濕口腔中的每一寸,才隨著喉結的上下滾動,被緩慢地咽下。
「慢一點,不用著急,你現在在我家裡,還算安全。」
哨兵咽下最後一口水,借著窗簾縫隙里透出的微弱燈光,看清了眼前人的樣子。
這是個年輕的男人,眉眼溫和,縱然極力掩飾,臉部些微的浮腫和眼底的烏青也暴露了他現在非常疲憊。
「謝謝。」林嘯鳴嗓音沙啞到都認不住自己的聲音,他的頭還是很疼,前世的記憶和大量感官信息充斥在腦海,而他的精神圖景一片荒蕪,根本無法處理那麼多的信息。
好在燃血已經結束,作為黑暗哨兵他很難陷入狂躁,這些痛苦只要忍耐過去,就不會演變成更加糟糕的情況。
「我叫陸燼朝,是個醫生,12號早上在河邊發現了你,那時候你讓我不要送你去醫院,我就把你帶到了我家裡。」
陸燼朝頓了頓:「你的燃血持續了兩周,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但是你可以放心,在這段時間裡,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林嘯鳴勉強點了下頭,他竭力忽視著渾身上下的疼痛,嘶聲道:「我叫林嘯鳴,呼嘯的嘯,鳴叫的鳴。」
林嘯鳴。陸燼朝將這三個字在舌尖過了一遍,很有氣勢的名字。
陸燼朝察覺到哨兵正在忍耐著不適,沒再多問:「你可以先不用說話,好好休息,待會兒我會給你服用營養液,等到你狀態稍微好一點,我們再說更多的事情。」
他直起身,仔細地將窗簾露出的縫隙扯上,確保窗外的淅瀝雨聲能夠作為白噪音保護林嘯鳴,才悄聲離開臥室。
房門關上的輕微聲響被放大,林嘯鳴能夠清楚聽到陸燼朝遠去的腳步聲,他先是在客廳停留了一會兒,再去到了隔壁的房間,之後腳步消失了,應該是上了床。
林嘯鳴閉上眼睛,燃血昏迷的這十幾天裡,他的精神圖景徹底崩塌,成為一片荒蕪之地,屬於前世的記憶紛亂灑在各處。
前一世他走投無路之下,匆忙藏在洞穴里,在第二天就被追兵發現,之後是多年來作為棋子的命運,想要拼命掙脫名為權勢的網,被出賣時的震驚和寒意,灼熱中將他吞沒的死亡……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記得。
而現在,他被一個普通人撿回了家。
從他在這張陌生床上醒來的時刻,命運就已然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人生重啟回到二十年前,他來到了十八歲,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
林嘯鳴深吸口氣,被子下的手緊緊握拳,既然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必定……不會再次重複前世的悲劇。
曾經他作為數百年來唯一的黑暗哨兵,以為擁有的強大力量足以保護自己,卻仍然死在了政鬥之中。
而現在,他徹底明白,真正值得他去拼搏、去緊緊握在手中的,除卻無與倫比的力量,還有那足夠支配一切的權力!
前世瑪嘉莉踩著他和無數人的屍骨爬上了最高的位置,這一次,他必定會做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林嘯鳴重新睜開雙眼,蜷縮在房間角落裡的雪豹自黑暗中走出,悄無聲息地跳上了床。
小雪豹低下頭,蹭了蹭林嘯鳴側臉,從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林嘯鳴抬起手,給予精神體撫摸,夜色沉沉,似乎有一道身影從窗外飛過,轉眼消失在雨幕中。
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儘快從燃血帶來的虛弱中恢復過來,雖然一直處在無意識的昏迷中,林嘯鳴也能從如今的身體狀態里,感覺出陸燼朝這段時間將他照顧得非常好。
很慶幸將他撿回來的人是個醫生。
腦海中屬於前世的回憶一點點清晰:十八歲那天,他乘坐膠囊飛船從聖所逃離,迫降在南天星的樹林,強撐著爬進洞穴,最終在燃血中倒地;
醒來時已經被追兵帶上空艦,之後他歷經磨難,成為艾爾索普家族的一員,一步步被培養成震驚整個中央星域的黑暗哨兵;
十多年中,他以一己之力牽制住整個格勒尼蘇,成為情報局的眼中釘,和縱橫第五星域的星盜頭子穆爾周旋,幫助艾爾普索家族制衡首相,拒絕了第一夫人瑪嘉莉塞來的無數嚮導,也由此完全脫離了「塔」的掌控。
林嘯鳴知道,這是瑪嘉莉對他下手的真正原因,一個不需要嚮導的黑暗哨兵,對於「塔」來說無異於一顆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