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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朝不是殷齊見過最好看的人,卻是最耐看的,五官上的細小缺陷在他獨特的氣質下,也都成了優點。
殷齊忍不住伸出手,就要去碰陸燼朝被辣到發紅的臉。
嚮導的感知力讓陸燼朝在對方剛一動彈的時候就有所察覺,反應可謂急速,稍微偏了下頭,就這樣躲開了。
對上陸燼朝略帶疑惑的目光,殷齊笑了笑,自得地收回手,根本不覺得尷尬:「臉上粘了東西。」
陸燼朝拿過紙巾在臉上擦了下,確實有辣油在唇角處。
辣味後勁有點大,陸燼朝嘴裡開始發疼,趕緊喝了兩口水,脖頸揚起的線條連接到鎖骨,沒入老實扣好的襯衣領口。
殷齊目光在他滑動的喉結上略一停頓,旋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陸燼朝當然注意到了,氣氛在殷齊看來是若有若無的曖昧,但對陸燼朝來說,卻是某種讓他坐立難安的尷尬。
手腕上的通訊器震動一下,將他從尷尬中解救出來,陸燼朝放下水瓶,點開屏幕,是林嘯鳴發了消息,問他情況如何。
【去了哨兵科室一趟,沒被發現。】
消息很快被回復,只有短短一個字:【好】
連標點都省了,很符合林嘯鳴的性格。
陸燼朝按下鎖屏鍵,下午兩點他就要開始坐診,現在回去還能稍微休息一會兒。
他站起身,殷齊也一同起身,道:「下午有手術嗎?」
「要坐診,今晚急診值班。」
殷齊皺起眉頭:「剛一回來就這麼忙?」
「畢竟休了這麼長時間假,忙點也正常。」陸燼朝笑了下,「走吧。」
和對方在電梯裡告別,陸燼朝快步穿過走廊,進入辦公室,終於鬆了口氣。
興許是成為了嚮導,他對很多東西變得更加敏感,殷齊表現出的那些小心思近乎調情,已經讓他有點不適。
也不是沒有拒絕過,但每一次對方都請求陸燼朝再給他一點時間。陸燼朝不好把話說得太重,或是直接甩臉子,殷齊是院長兒子,他想要在醫院繼續混下去,就不能得罪殷齊。
但陸燼朝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慌,也許因為嚴格意義上來說,自己並非孤身一人?家裡有個能給自己許多幫助和建議的年輕哨兵,還有一直在外面等待陪伴著他的精神體。
陸燼朝打開窗戶,白隼輕盈落直窗台,持續了半月的陰雨天氣終於離開,天空重新恢復了晴朗,風很和煦。
「來休息一會兒吧。」
坐診絕對是陸燼朝最討厭的工作,整整四個小時裡,他面對一個接一個的病人,忙得連水杯空了都來不及去接。
最後一個病人離開,天色已然黯淡,陸燼朝撐著桌面站起身,在喝水和去廁所之間選擇了後者。
每一個醫生都有著堅強的膀胱。
吃過飯還要去急診值班,陸燼朝鎖上診室的門,給林嘯鳴發消息:【今晚值班,要明早才能回去,冰箱裡有菜,你自己稍微弄點吧,或者叫個外賣。】
林嘯鳴的回覆仍舊言簡意賅:【好】
陸燼朝不太擔心林嘯鳴,少年表現出的可靠完全超越他的年紀,他剛剛邁開步子,通訊器又亮了起來。
林嘯鳴:【白天上一整天,晚上還要值班,不累嗎?】
累嗎?肯定是累的,但其實早就習慣了。
【還好,今天是同事有事和我換班了,按理說不會上一整天的,明天一整天我都可以休息。】
林嘯鳴:【那明早見】
通訊器的屏幕暗下去,林嘯鳴仰在躺椅上,雙手放鬆搭在扶手上,家裡一盞燈都沒開,處在全然黑暗之中。
但只靠著從窗簾里透出的微弱路燈光,哨兵就足以看清周圍的一切。
雪豹趴在林嘯鳴腳邊,已經睡著了。哨兵輪廓分明的臉龐沉於黑暗,眉峰習慣性地聚攏,唇角繃出自然向下的線條,他微闔著眼,手指輕點,周身儘是絕對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威嚴。
一個街區外車輛駛過的聲音在他耳中無比清晰,不遠處的小巷裡有拾荒者正在經過,西南方向一千四百米處有夫妻正在吵架,隔壁鄰居家的空氣清新劑今天換了新的味道。
無數信息被林嘯鳴捕獲,無用地丟掉,有用的加以分析後放進「閣樓」,精神圖景經過這幾天的重建,已經不再是一片被摧毀過後的荒蕪,城市的輪廓正在顯現。
突然間,林嘯鳴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站起身。
將放置在兩個臥室里的阻隔石全都收回只用了不到五分鐘,林嘯鳴將它們和書房桌子底剩下的那些全都裝進黑色袋子,滿滿當當。
陸燼朝已經能控制住精神力的發散,這些東西再留著只會引起麻煩。
摸著黑稍微把家裡收拾了一下,林嘯鳴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屏幕的光照亮他面無表情的臉龐,電視劇里正在上演雨中挽回的無聊戲碼,林嘯鳴揮了下手,傳感器接收到信號,電視換台,換成了當地的新聞頻道。
一男一女的主持人正在採訪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男人已經到了身材走樣的年紀,西裝稍微被肚子頂的鼓起,原本禿了的頭頂經過植髮,茂盛得連發縫都看不到。他雙手放鬆地搭在沙發扶手上,臉上掛著和善的虛假笑容,隨著主持人的話點頭。
看到那張臉的時刻,林嘯鳴面色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