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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滾動字幕顯示他是南天星如今的執行官,隨著主持人的發問結束,他開始回答剛才提出的問題,面對鏡頭,風趣談吐搭配自信的表情和手勢,確實是個如假包換的政客。
縱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林嘯鳴也從未忘記這張臉。
雙腿被生生打斷,後背被抽得皮開肉綻時,他在一片血色中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和藹笑容。
一旁的近衛擦拭著手上的血跡,對執行官匯報結果——尊貴的伯恩斯家族不可能會要一個雙腿殘廢的廢物,執行官可以讓自己的侄子頂替那個名額。
要不是打掃房間的女僕看他可憐,偷偷給他送飯療傷,林嘯鳴可能會在輪椅上度過下半輩子。
林嘯鳴已經記不清當初到底有多痛,有多恨,卻記住了那個刺眼的笑容。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的眼珠摳出來,打斷鼻樑,再把牙齒一顆顆敲碎,讓他吞下去啊。
精神領域久違地出現了波動,林嘯鳴關上電視,黑暗中他深吸口氣,閉上雙眼,情緒很快恢復了平靜。
雪豹仍然在腳邊安靜睡著,不知道主人經歷了怎樣的情緒波動。
精神圖景中,第一座閣樓已然拔地而起,由金屬零件拼接組成的建築直衝天際,高得幾乎看不到盡頭。
所有回憶都被保存在其中,而前世的記憶被隱藏在最頂層。
建造還在繼續,每一寸空間都被完美利用,重建最宏偉,最精密的機械之城。
林嘯鳴臉上還帶著些許少年時期的嬰兒肥,成功抹消了他眉間冷峻的肅殺,沒人知曉這樣一幅少年人的軀殼下,是屬於「格勒尼蘇死神」的靈魂。
第8章
陸燼朝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
林嘯鳴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陸燼朝還在一個街區外時他就聽到了車聲,陸燼朝進門的時候,哨兵稍微轉過頭,平靜地道了聲「早」。
「早。」陸燼朝關上門,換下鞋子,「吃飯了嗎?」
「吃了,你呢?」
「在食堂吃過了。」
嚮導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在哨兵鼻子裡存在感十足,陸燼朝顯然也知曉這點,雖然非常困,他還是決定先去洗個澡,再把衣服換了。
林嘯鳴:「車鑰匙借我一下。」
陸燼朝這才注意到放在牆角的巨大黑色垃圾袋,他掀開看了眼,滿滿當當都是阻隔石:「怎麼了?」
「得把這些東西扔掉,聖所那邊沒能找到我,肯定會挨家挨戶的搜查,既然你能把自己隱藏起來,也就不再需要這東西了。」
「你呢?」
「不用擔心我。」
陸燼朝點點頭,將車鑰匙從口袋裡摸出來扔給林嘯鳴:「21號街區那邊有個垃圾集中處理站。」
鑰匙呈拋物線在空中划過,最終穩穩落入林嘯鳴掌心,哨兵站起身,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陸燼朝去洗澡,林嘯鳴穿上外套,拖著袋子出門,這是他來到陸燼朝家後第一次出門,卻根本不用擔心迷路的問題,幾天來林嘯鳴早就依靠超常聽覺探清周圍了。
陸燼朝在浴室脫掉最後一件衣服,聽到窗外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忍不住將百葉窗撥開一道縫隙看了眼。
林嘯鳴一直都表現的那麼可靠,但他為什麼會覺得有點不安呢?
林嘯鳴一直開到了沒有去陸燼朝說的21號垃圾站,他穿過十六個街區,直接去了城市的垃圾處理廠。
將一大袋子阻隔石扔進報廢汽車的鋼鐵骨架里,林嘯鳴拍拍手,轉身離去。
垃圾處理廠的強烈味道足以逼瘋一個哨兵,但林嘯鳴至始至終都面不改色,如同根本聞不到。
他開車回到家,陸燼朝回臥室了,門關著,衛生間裡還殘留著洗過澡後的濕熱水汽。林嘯鳴將身上穿的衣服扔進洗衣機,順便把陸燼朝脫下來的也一起洗了。
白隼正站在壁櫥上,這是整個房子裡最高的地方,望著下方蹦跳著想要夠到它的雪豹。
林嘯鳴沒有理會兩隻自得其樂的精神體,他剛剛坐在沙發上,就看到陸燼朝從臥室里探出頭來。
「你把白噪聲裝置放到哪裡去了?」
「書房柜子的最裡面。」林嘯鳴不光扔掉了阻隔石,還把一直放在他床頭的白噪聲裝置收起來了,如果真有人過來搜查,這東西會第一時間暴露自己的身份。
陸燼朝皺起眉頭:「你不會不舒服嗎?」
「沒關係,我沒那麼容易狂暴。」林嘯鳴知道陸燼朝在擔心什麼,剛醒來時那一聲鳴笛將他驚起,讓陸燼朝一直都怕類似的事情會再度發生,但那時候只是因為他的精神圖景剛經歷過崩塌,屏障還很弱。
他可是黑暗哨兵,前世覺醒後的二十年裡不曾接受過嚮導的梳理,也從未經歷過暴走。
陸燼朝點頭:「好吧,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給我說。」
現在他是個嚮導,萬一林嘯鳴突然出了問題,自己應該可以幫他解決。
「好,你快去休息吧。」
「嗯。」
陸燼朝終於放下心來,關門睡覺去了。
累了一整天,陸燼朝倒頭就睡,夢裡仍然是那片永無止境的海,自從覺醒,陸燼朝每次入夢都會看到自己的精神圖景。
他問過林嘯鳴其他人的精神圖景都是什麼樣子,林嘯鳴給他舉了幾個例子,寺廟,礦洞,洋館,要塞……場景各種各樣,但無一例外,都是有邊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