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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波最先到達天矢一星的嚮導可都是從中央星域過來的,數量說實話並不少,在這麼多人中間,竟然才有這麼些A級以上的嚮導嗎?
維多利亞站在陸燼朝身邊,她沒有睡醒,但緊張壓抑的氣氛讓她困意全無。
他們迅速在各自的終端上接受了詳細的心理狀況測試,又有不少人被刷下來,剩下的不過一半。
維多利亞也通過了評定,她的內心比表現出來的要堅強許多。
軍部的人為他們下發裝備,地表隨時都有可能坍塌,所有地面救援部隊都裝備隨身飛行器,一旦傳感器感知到失重墜落狀況,飛行器會立刻啟動,保證救援人員的安全。
最後檢查一遍設備,陸燼朝站上電梯,被送往地面。
負面情緒的強度終於到了頂峰,絕望、痛苦、焦慮、緊張、悲傷……屬於無數人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和血腥味一起,如同實質般襲擊著敏感的嚮導,他們只能將屏障加固再加固,竭力維持著自身情緒的穩定。
維多利亞的手在發抖,陸燼朝在口袋裡掏了半天,摸出一塊他為了預防低血糖帶著的巧克力,都有些被體溫融化了。
他將巧克力放進維多利亞手中,低聲道:「跟在我身邊,如果有不舒服的情況,一定要立刻提出來。」
雙腳終於踩到堅實的土地,又有誰能想到,這片堅實的下方,其實是一片隨時可能發生坍塌的空洞呢?
陸燼朝跟隨隊伍來到救援現場,這裡曾經是一片城市,如今化作斷壁殘垣,這些建築足以在十級地震中安然無恙,然而,再結實的建築也難以抵擋星球崩塌的自然之力。
救援隊中的普通人儘可能佩戴著生命探測儀進行搜救,而哨兵和覺醒聽覺嗅覺的護衛直接使用自己的感官,不斷地聞嗅讓鼻腔乾燥,同時不可避免地吸入灰塵和其他東西。
他們一次只能搜救兩小時,就必須回去接受疏導,就這樣一批又一批地進行輪換,陸燼朝過來時,恰好有一批哨兵需要上去,這些年輕臉龐上浮現著難以抑制的痛苦神色,有些人的眼神甚至都開始渙散。
唯有和嚮導結合過的哨兵,能不知疲倦地進行搜救工作,嚮導疏導著自己的哨兵,哨兵保護著自己的嚮導,相互支撐,相互鼓勵,將救援效率提升至最高。
許多嚮導見到了他們這一生中最殘酷、最血腥的畫面,受傷的人,死去的人,不會再睜開眼的小寵物……曾經是家的地方,成為眼前染血的廢墟。
但沒有時間留給他們陷入情緒,這地方還不知道有多久就會崩塌,他們需要抓緊一切時間,儘可能救出更多人。
廢墟之中傳來異常的精神波動,陸燼朝儘量靠近,將精神力散發出去,找到了被掩埋的那位哨兵。
石板壓在她右臂上,雙腿也被擠壓,疼痛讓她瀕臨狂暴,狂暴之中她會失去所有理智,甚至可能掐死懷中拼命保護了十幾個小時的孩子。
正是這種可能讓她至今仍苦苦堅持著,守著最後的那根線。
距離會讓精神疏導的效果變差,陸燼朝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將精神力凝結成無數細密的絲線,將痛苦中的母親纏繞,屏障脆弱如紙,仍在作著艱難的抵抗。
在沒有語言指令的情況下儘可能關閉她的痛覺,清理幾乎要溢滿出來擠爆意識海的痛覺信號,一點點疏導著瀕臨損壞的精神圖景。
陸燼朝一邊進行著疏導,一邊分出神來,對搜救隊員喊道:「這裡有人!大概在四米深的地方!一位媽媽還有孩子!」
三分鐘時間內進行暫時修補和梳理,保證她不會再短時間內陷入狂暴,陸燼朝立刻收回精神力,搜尋下一個異常波動所在的方位。
陸燼朝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不斷重複著深度探知,發現被困人員,告知搜救隊,進行精神疏導的過程。
他表情堅毅,不見絲毫情緒崩潰的前兆,見到血腥畫面也不會太大反應,以絕對的冷靜挪動在廢墟之中,就像是……就像是一片深沉的海,能夠將所有負面情緒盡數吞沒。
這真的是如此年輕嚮導能夠做到的嗎?
維多利亞哭得眼睛腫了,自來到廢墟的那一刻起,她就和身邊絕大多數嚮導一樣,再也不能控制住悲傷,她看到有太多人被從廢墟中挖出,卻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
而她只能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為廢墟之下還活著的人提供希望。
陸燼朝和哨兵們一起,行走在斷壁殘垣之中,林嘯鳴堅持讓他訓練的好處如今切實體現了出來,他深入到更複雜、更混亂的地方,精神力蔓延形成灰白兩色的精神圖景,以哨兵或嚮導散發出的光芒為指引,探測生機。
根本沒人敢像他這樣做。
將精神力擴散開,意味著勢必會接收到更多強烈的負面情緒,極有可能面臨過載或者混沌的風險。
每一個嚮導自覺醒起聖所學到的第一節 課便是:無論如何都要先保護好自己。
很快陸燼朝就深入了這片區域中央,身上已滿是沙土污跡,汗水將貼身的衣物完全打濕,但他像根本感覺不到來自身體的不適,繼續將精神力擴展到更廣,更深的地方——
波。
從地面之下傳遞而來的波。
「小心——!」
和陸燼朝喊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地震檢測儀滴滴的警報聲,所有人立刻尋找合適的落腳點,陸燼朝迅速從廢墟上下來,想要去相對平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