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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不錯。」陸燼朝放下杯子,「但他沒有給我表白,當初那麼做,也只是怕我在實驗室通宵犯懶不願意吃早飯,順便威脅一下其他騷擾我的人罷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既然知道那件事,你應該也知道我和林嘯鳴當初是一起從南天星過來上學的吧,一直以來他都是我的弟弟。」
「也許就像您說的,他是您的弟弟,但我能感覺得出,您心中其實是有人的,要不然也不會從前年開始,就持續不斷地拒絕那些和您見面的哨兵了。」
「也許您聽了會有點生氣,但我還是想說,林嘯鳴雖然是當時那一屆成績最好的哨兵,但和更多人比起來,他還是不夠強,您身為百年來最年輕的首席嚮導,值得更加強大的哨兵。」
「為什麼不能是比起情情愛愛,我更想專注事業呢?」陸燼朝對他笑了笑,「二十到四十歲,這是一個人生命中最美好、最有活力的時光,比起讓生命和另一個人緊密結合在一起,幹什麼都要想著對方,我更想要獨自發展屬於自己的事業。」
「也許在你們眼中嚮導天生就應該和哨兵結合,但事實上,從來都不是嚮導需要哨兵,而是哨兵離不開嚮導,你們需要結合嚮導來為自己疏導精神圖景,調節感官,但忽視了結合在某種程度上是對我們自由的禁錮。」
從哨兵的表情上看,陸燼朝明白他其實不贊成自己的那些話,不過也無所謂,世界正是因為有各種不同的思想才更加豐富多彩,他沒必要非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贊同自己。
屁股決定腦袋,對方身為哨兵,習慣性地站在支配者地位上,也許在他看來,嚮導就應該是哨兵的依附,需要為哨兵提供服務。
不過還好,規定的見面時間很快就結束了,陸燼朝送走了那位哨兵,他回到自己頂層的首席辦公室,關上門,忍不住深吸口氣。
陸燼朝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用力地把它拍在桌面上,終於能夠發泄出心中難以言喻的情緒。
說實在他稍微被氣著了。
「這人有點不知好歹。」E7的評價一針見血,「他到底是有多自信啊,說的就和沒有小林你就能看上他一樣,在這群和你相親的人裡面,他都排不上號好嗎?」
陸燼朝倒不是為對方「普確信」的冒犯言辭生氣,真正刺痛他的是那句「林嘯鳴雖然是那一屆成績最優秀的哨兵,但和更多人比起來還是不夠強。」
更多人,狗屁的更多人,別看著現在擁有權勢和地位,你們在林嘯鳴這個年紀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啥吊樣呢?況且依靠家族得到的這些東西,也好意思拿到他面前來炫耀。
「算了,沒必要為了這種人生氣。」陸燼朝收拾著東西,這一輪的相親見面徹底結束了,他終於可以就此回家。
回到安靜的家中,燈光碟機散黑暗,除了他之外,已經很久沒有其他人踏足過這片區域。
林嘯鳴的東西都被收起來了,搭眼看過去,找不到哨兵生活過的痕跡。
但沙發上的靠背有兩個,放在餐桌的水杯一個正著,第二個倒扣靠牆擺放,椅子有兩把,冰箱上貼著的便簽有兩種不同字跡,也透露出其實有另一個人在此生活過的痕跡。
夜深人靜的時刻最容易胡思亂想,思念再一次無法抑制地冒出頭來,兩年多了,距離林嘯鳴離開,已經過了兩年多,陸燼朝度過了二十八歲,二十九歲,即將在下個月迎來三十歲的生日。
就像曾經巡查時那位哨兵小姑娘的無心之言,他已經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
並非在年齡焦慮,陸燼朝有錢,也有事業和想要奮鬥的目標,愛人雖然很久不在身邊卻也是有的,他沒什麼好因為年齡而焦慮,就是……有時候會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
原來竟然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記憶中和林嘯鳴一起在南天星時似乎就在昨天,更早一些,他清楚記得自己考上首醫大少年班時,養父母欣慰的笑靨。
那已經是十四年前了。
陸燼朝洗漱完畢,吹乾頭髮徑直走進林嘯鳴的臥室,他有時候會在嘯鳴的床上休息,反正這是他的家,他想睡哪間房就睡哪間房。
嚮導打開衣櫃,從裡面拿出了一件襯衣,林嘯鳴比他高壯,衣服也比他大不少。
他爬到床上,雙手捧著衣服,將臉埋進柔軟的布料里,深吸了口氣。
已經過去那麼久,其實也沒剩什麼味道了,但這樣起碼能讓陸燼朝不安的心得到一些平復。
哨兵穿的衣料都是最柔軟的材質,保證不會刺激到敏銳的觸覺,襯衣摩挲著臉頰,仿佛成為了哨兵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他。
但都只是飲鴆止渴罷了。
近千個日日夜夜裡,他就是靠著林嘯鳴留下的東西,艱難地緩解著蟲豸啃噬般的透骨思念。
陸燼朝閉上眼,在林嘯鳴的那張床上,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夢。
混沌。
眼前仿佛蒙了層霧,什麼都看不大清楚,陸燼朝努力辨認面前儀器上的數據,卻怎麼也無法看清,一切都成了模糊的一片。
身邊的同事問他結果,陸燼朝只能胡謅了一句,至於究竟說了什麼,他聽不清楚,仿佛五感全都被封閉了。
舌頭稍微舔了下,一側的後槽牙不穩地晃動著。
奇怪,他的牙怎麼了?
他吸了吸腮幫子,然後用舌尖去舔,想要知道怎麼回事,但隨著舔舐,牙根從牙齦里移出的感覺是那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