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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進去!」
精神領域在這一刻徹底重合,兩股強大又截然不同的精神力角逐著,對峙著,卻又在同一時刻被對方侵入。
林嘯鳴感受到了風,雨,雷暴,閃電,還有海浪。
海嘯正在發生,百米高的巨浪朝著竹筏上兩人兜頭砸下之時,林嘯鳴抬起手,數不清的零件憑空出現,迅速覆蓋整個竹筏表面,組成機械甲板,將其面積擴張成原來的數倍。
螺母、齒輪、軸承和箱體相互嵌合,組成一方封閉的空間,將兩人牢牢護在其中!
嘩啦——!
浪頭打在機械箱庭上,巨大的衝擊力讓竹筏整個飛了出去,不斷有水從零件間的縫隙流下,林嘯鳴用身體護住陸燼朝,喊道:「這是你的精神圖景,你才是這裡真正的主宰!」
「去想像風平浪靜的時候,最值得你回憶的,最美好的場景!」
陸燼朝頭暈目眩,哨兵將他緊緊擁在懷中,水澆的他眼睛睜不開,只能趴在林嘯鳴的肩頭。
……最美好的場景?
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幼時因為身世被嘲笑,因為長個太晚被歧視,只能回家一個人默默在燈下看書消化情緒的場景。
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必然會成為一個嚮導,卻一直等到十八歲都沒能覺醒精神力時的絕望。
是他放棄繼續深造的機會,毅然決然回到南天星時旁人失望不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他是天才,也是廢物。
海面又開始洶湧地激盪,林嘯鳴不確定如果剛才的精神衝擊再來一次自己能不能抗住。
他心急如焚,強行介入陸燼朝的覺醒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如果不能阻止陸燼朝領域的繼續擴張,估計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有哨兵和嚮導踢開房門,看到衣衫不整,正在地板上結合的他們倆。
「想想那些愛你的人!還有你最喜歡的東西!」
陸燼朝眉頭緊緊皺起,腦海中那些驚疑的目光隱去,幻化為成檯燈的光,七十多歲的父親正戴著老花鏡,在他第一名的成績單上簽字。
飛船橫跨大半個星域,十五歲的他獨自前往首都星第一醫科大,成為整個學校里年紀最小的學生,被所有同學、前輩和老師關心照顧。
手術室里無影燈下的精準操作,護士和其他醫生的讚許,患者感激的話語和笑靨,昨天早上男孩天真的話語再次迴響在耳邊。
——這麼厲害的陸醫生,為什麼會在我們小小的南天星工作呀。
低血糖造成的眩暈中,孩子母親的回答,他其實聽到了。
——因為這裡有需要陸醫生的病人呀,就像你,如果沒有陸醫生,你的手術可能就沒有那麼高的成功率了。
但……他其實根本沒有那麼崇高的覺悟。
他只是在得過且過。
在這一刻,陽光從黑雲中破出,照射在機械箱庭之上,海面逐漸歸於平靜,竹筏不再在被卷著橫衝直撞。
陸燼朝深吸口氣,控制住身體的顫抖,睜開雙眼。
風平浪靜,箱庭解體,零件墜入海中,在最後的時刻,他看到了哨兵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陽光從他身後灑下,照亮眼中難以察覺的笑意。
熱度正在消退,狂暴的精神力終於被控制住,屏障高高立起阻隔外界。
在不知名鷹隼的名叫聲中,陸燼朝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第5章
海面平靜無波。
一隻通體純白的鳥降落在竹筏之上,張開的羽翼長達半米,在陽光下呈現出銀色,為雙眸緊閉的陸燼朝遮擋陽光。
意識游離在陌生的世界中,隨著竹筏漫無目的地飄蕩,極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響,這不是現實。
又會是哪裡呢?
陸燼朝睜開了雙眼。
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怔怔地愣了兩秒,突然想起還要趕去醫院商定新的手術方案,幾乎整個人都要從床上蹦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找自己的通訊器。
「我已經和醫院請過假了。」林嘯鳴的聲音從身側響起,哨兵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沉沉地望著陸燼朝,「你需要休息。」
「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
陸燼朝終於找到了自己被放在床頭柜上的通訊器:「那邊打過電話了嗎?」
「護士打過來,我說你發燒睡下了,暫時不能過去。」林嘯鳴按住他的手,不讓陸燼朝將通訊器拿走,他眉頭微皺著,唇線緊繃,神情相當嚴肅,「就算再重要的工作,也不至於少了你一個就完不成吧?」
陸燼朝和他對視,對峙兩秒後,敗下陣來,頭疼地閉上眼,重新躺回被子裡。
林嘯鳴收回手,淡淡道:「都這種時候了,你不知道關心一下自己嗎?」
陸燼朝沉默數秒,認命般嘆息一聲,問:「我怎麼了?」
「你是個嚮導,在兩個小時前覺醒了。」
「不可能。」陸燼朝矢口否認,「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會有嚮導在這個年紀覺醒。」
「事實就是如此,你是個嚮導,精神力相當之強,我們兩個的精神領域共鳴,直接引發了結合熱。」
林嘯鳴打了個響指,陸燼朝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一隻純白的隼正站在衣櫃頂端,深棕色的銳利眼瞳注視著他。
「這是……」
陸燼朝愣了下,在發現白鳥的瞬間,某種呼應出現了,他甚至能通過對方的眼瞳居高臨下的看到主臥全貌,隼的眼睛也成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