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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萬拙步履匆匆,壓根兒沒注意到旁邊正行來一輛轎攆,長公主坐在轎攆里,靜靜望著余萬拙的背影,對趙保英道:「繼續走,今兒皇兄不上朝,想來有空見本宮。」
趙保英忙恭聲笑道:「皇上與公主兄妹情深,知曉公主要來,自是高興到不行。」
說罷便抬了抬手,示意前頭的太監抬起轎攆。
轎攆一動,趙保英不著痕跡地往宮門處瞥了眼,隨即緩緩勾起嘴角。
今兒這皇宮可真熱鬧!
第109章
皇宮, 養心殿。
周元庚用力翻著手上的奏摺,他的眼睛已然看不清上頭的寫的字。可便是如此,他也知曉上頭寫的是什麼。
自昨日下朝後, 抨擊凌叡的奏摺跟雪花似的,一本又一本地遞進宮裡, 堆了滿滿一桌。
成泰帝心火愈燒愈旺。
凌若梵怎麼敢?秦尤怎麼敢?
還有定遠侯, 那瘸了腿的廢物,在朝廷裏白吃白拿,他也沒有剝奪他的爵位,可他竟然敢夥同北狄暗害定國公, 想要禍亂大周的江山!
這是他周元庚的江山, 他們怎麼敢?
成泰帝重重喘著氣, 直到聽見殿外的內侍通傳長公主來了, 才緩和了臉色。
惠陽長公主一進殿內,便見龍案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奏摺,有些奏摺被砸落在茶盞上, 上頭的字跡早就被茶水暈染成一團墨。
可見成泰帝此時的心情定然是不佳。
惠陽長公主微微垂眼,給成泰帝福了福身, 道:「惠陽見過皇兄。」
成泰帝壓下心底的怒氣, 溫聲道:「起來罷!你同朕還行什麼禮?」
「禮不可廢。」惠陽長公主淡淡道,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昨日金嬤嬤同我說青州出了亂子,惠陽也不知曉眼下青州情況如何,只好進宮來問問皇兄。」
她不提這茬還好, 一提, 成泰帝剛壓下去的火便又「騰」地一下起來, 怒罵起秦尤幾人來。
「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廢物!朕待他們不薄, 給加官進爵還不夠嗎?竟然敢背著朕同南邵、北狄密謀加害褚遇與薛晉!」
薛晉。
所以肅州也出事了。
惠陽長公主面色一肅,魯大人只同她說了青州的事,她倒是不知曉連肅州也出了事。
青州,肅州。
七年前不也正是如此?大周最重要的兩處關隘齊齊被敵國偷襲,整個大周人心惶惶,只盼著皇權儘快更迭,好竭盡全力驅除外敵,恢復邊關的太平。
對百姓來說,誰當皇帝不重要。
最重要的事別讓他們當亡國奴,連自個兒的家園都守不住。
「惠陽不知肅州竟也出了亂子,定國公可還好?」惠陽長公主微微蹙眉,道:「定國公是大周百姓心中的戰神,若他出了事,恐怕人心要亂。」
「薛晉無礙,宣驊那老匹夫明面上是去肅州治腿,實則是去與北狄人勾結,想暗害薛晉。朕收到薛晉差人送來的密函,他已捉住了宣驊,啟程趕來盛京,不日便會抵達。」
成泰帝揉著越發疼痛的額角,指了指一邊的四方椅,繼續道:「坐下罷,陪皇兄說說話。朕聽趙保英說,你上月去了趟皇陵?」
惠陽長公主頷首道:「是,惠陽去皇陵住了兩日,同父皇與母妃說了不少話。」
成泰帝聽惠陽長公主提起承平帝,面色微變。
在這皇宮裡,也就惠陽長公主敢面不改色地提起承平帝。
「父皇最是勤政愛民,惠陽若是同他說,皇兄將大周治理得很好,想來他也會感到欣慰。」惠陽長公主揚起唇角,靜靜望著成泰帝,道:「誰料青州與肅州竟然齊齊出了事,父皇若是知曉了,定然要大發雷霆。眼下凜冬將至,青州與肅州怎會在這個時候出亂子?這樣的巧合,總是叫惠陽想起七年前的夏天。」
成泰帝臉色一僵。
惠陽說得不錯。
七年前的夏天也是如此,邊關動亂,承平帝駕崩,這才有了他周元庚登基為帝的機會。
惠陽長公主這話一出,殿內的氣氛登時一靜。
趙保英領著個小太監進門,恰巧聽見了長公主後頭的那半截話。
憑著這半截子話,他大抵猜到了惠陽長公主此趟入宮的目的。
他轉身接過小太監手上的茶盤,笑吟吟道:「出去罷,此處有咱家伺候。」
趙保英端著茶盤上前,給成泰帝與惠陽長公主泡了茶,又溫聲細語道:「長公主可要加一勺蜜?奴才特地帶了小半盅南方進貢來的花蜜,聽說那味兒甜而不膩,很是清雅。」
惠陽長公主抬眸望了望趙保英,倏然一笑,道:「趙公公有心了,從前母妃吃茶最愛往茶里擱蜜。本宮與皇兄每回去春和殿,都能吃上一盞甜茶。」
說著,便輕輕揭開茶盅的蓋子。
趙保英拿起根細長的銀匙,上前加了一勺子蜜。
惠陽長公主的話自然也讓成泰帝想起了已逝的孝文純太后,亦即是他與惠陽的母妃。
母妃病逝前曾握著他的手,對他道:「母妃再不能護著你了,元庚啊,莫再作惡了。放下屠刀,讓母妃為你驕傲一次,好不好?」
那時母妃的臉瘦得仿佛只剩下一雙眼,那雙大眼就那般骨碌碌地望著他,眼底再無從前的嚴厲,只剩下哀哀的溫柔之色。
想到孝文純太后,成泰帝心中一軟,將抿了一口的茶盞放下,示意趙保英也給他加一勺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