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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陽長公主在大相國寺一住便住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裡,她每日都去藥谷看趙昀,餵他喝水吃流食,又細心給他淨面翻身,同他說過往的七年。
可趙昀卻無半點轉醒的跡象,甚至一日日地消瘦下去。
那日漸消減的速度便是尋常人都不見得受得了,更何況是趙昀這樣多年昏睡不醒的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生機也會一點點消散,直至死去。
二月初三,地上的皚皚白雪已經積得半腿高。
惠陽長公主剛給趙昀換上新的衣裳,便聽得門外一道叩門聲。
趙遣在竹門外恭恭敬敬道:「長公主殿下,有人托草民給您送來一些東西。」
趙遣嘴裡所說的東西,是一份半掌後的案牘。
惠陽長公主接過那案牘,遲疑道:「可是魯大人差人送來的?」
趙遣摸了摸鼻子,道:「不是魯大人,是都察院的霍大人。霍大人讓草民同您說一句,這案牘呀,不過是冰山一角。」
「霍大人?」
惠陽長公主微微攢眉,正欲開口發問,忽又聽趙遣道:「這場雪從去歲秋天下到今兒開春也不見停歇,且越下越大,整個大周,從北境到中州,不知許多莊稼凍壞了!許多百姓餓著肚子跑來順天府,等著朝廷賑災。草民瞧著呀,這雪再不停,定然要死好多人了,比去歲那場地宮還要嚇人。」
趙遣說到這便頓了頓,拱手笑道:「不知長公主聽沒聽說過九佛塔顯靈之事?如今雪災已至,草民實在是心有惴惴,這才話多了些,還望殿下見諒。」
趙遣該說的話也說完了,也不等惠陽長公主回話,擺擺手便攏緊身上的大氅,信步離去。
惠陽長公主望著他的背影,唇角微抿。
回到屋內,她拉開榻邊的一張木椅,落座後便翻起了手裡的案牘。
才將將看完前頭兩頁,她的手指便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張秀雅的臉頃刻間便褪去了所有血色。
午時一刻,金嬤嬤拎著個食盒進來。
一進門便見自家公主殿下一動不動地坐在木椅里,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什麼。
金嬤嬤是長公主的奶嬤嬤,對她最是了解。
一見她這模樣,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跳,輕喚了聲:「殿下!」
惠陽長公主抬起眼睫,對金嬤嬤笑了笑,平靜道:「嬤嬤,我們後日便回盛京去。」
金嬤嬤一愣:「殿下要回盛京作甚?」
惠陽長公主放下手上的案牘,側頭望著趙昀,輕聲道:「我想回去,將那面鼓修好。」
第118章 正文大結局(上)……
二月初五, 霍府。
霍珏靜靜看著手上的信,良久,他將信緩緩摺疊, 放回信封里。
窗外冰雪成雹,風聲嘯嘯。
上一世,那些人該死的死, 該瘋的瘋。他成了宮裡權焰滔天的霍督公,而薛無問帶著阿姐的骨灰消失無蹤。
直到他在金鑾殿被刺客重重包圍,直到他重生,薛無問都不曾回來過盛京。
權傾朝野的霍督公一死, 朝堂必亂,還有……那被他從街頭撿來當皇帝的小狼崽子,必然會發瘋。
後來是薛無問回來平定盛京之亂,奪了皇位?還是朱次輔像這一世一般, 百般籌謀將薛晉推上皇位?
霍珏輕輕闔眼。
罷了, 往事不可追, 更何況是上一世他死後之事。
這一世,才是最重要的。
至於這第二則箴言究竟是真是假,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
外頭何寧撐傘進院,將被風雪刮斷了數根傘骨的油紙傘擱在廊下後便匆匆進了書房。
「主子, 長公主回去公主府了。」
霍珏淡淡「嗯」一聲,古井無波的眸子裡起了絲波瀾。
「派人在公主府外盯著。」
何寧連忙應是。
霍珏將手上的信遞與他, 溫聲道:「將這信親自送到靜心堂, 送到薛老夫人的手裡。」
何寧低眸瞧了眼,認出了這是昨日圓青大師差趙遣送來的信。
這信究竟寫了什麼,竟然要送到薛老夫人的手上?
好奇歸好奇,何寧卻是萬萬不敢拆開這信看, 也不敢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的。
取上信便疾步出了書房,往定國公府去。
何寧離開後,霍珏取出筆墨,洋洋灑灑寫了兩本奏疏。
上元節一過,他便寫了奏疏《奏白災後合行六事》,上呈到內閣。
自打大相國寺那春雪成災的箴言流傳出來後,朝中的官員實則不信者居多。便是朱毓成,也是半信半疑。
只是當霍珏送來《奏白災後合行六事》,因著對這年輕人的看重,他認認真真看了這奏摺。
思忖半日,又在內閣開了數次要會,甚至親自去了工部,與工部尚書、侍郎一行人商討了這奏疏的可行性後,便連夜入宮,請求朝廷對有可能來臨的白災與流民之禍未雨綢繆。
成泰帝從聽到那箴言開始,便有如芒刺在背,日日夜夜不得安心。
聽聞雪災會帶來的嚴重後果後,幾乎不怎麼思索便應了朱毓成的請求,依照霍珏的奏疏提前安置已經湧向順天府的流民。
不得不說,正當順天府的百姓因著那箴言而惶恐不安之時,官府雷厲風行的舉措倒是讓他們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