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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雲莫名想起小姐十歲那年養的那隻幼貓。
因為不小心撓破了小姐的手背,便被小姐親自綁住手腳,活活埋在了小姐住的院子裡。
那時小姐往坑裡扔土時,表情便是如此。
溫溫柔柔地笑著,仿佛在看什麼有趣的事。
四月的風猶帶著未盡的涼意。
隨雲渾身打了個哆嗦,忍不住道:「小、小姐,可要去找人過來?若是再晚點,怕是來……來不及……」
「急什麼?她自己掉下去的,若是就此掉了命也只能自認倒霉了。」薛真偏頭看了隨雲一眼,見她臉色煞白,眼睛微微眯起,嫌惡道:「你怕甚?不過一條賤命!快將你那張六神無主的臉收起來,早知道今日我就該帶隨霧過來!」
「都是我的錯,小姐你別生氣!」隨雲努力擠出一絲笑,壓住內心的惶恐。
然而下一瞬,她面色一變,抖著手指著荷花池,顫著聲兒道:「小、小姐,她……她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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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池水冷颼颼的,姜黎甫一落水,心口便被凍得一縮,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其實善水,年歲尚小時便常常跑去青桐山後邊的小溪玩,在水裡像條小魚般靈活。可這水實在是太冷了,她動了幾下手腿就開始發僵。
更糟糕的是,頭上那珠花被蓮葉一蹭,忽地就從髮髻里掉了出來,沉進水裡,也不知掉到了哪裡去了。
她閉著氣,慌慌張張在水裡尋了好久,直到不得不換氣了才從水裡冒出來。
剛換了一口氣便又鑽入水裡去找珠花。
那是霍珏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在懷裡還沒焐熱呢,怎麼可以就這樣弄丟了?
姜黎硬生生睜著眼,忍著眼睛的澀痛,在池子底下四處摸索,寒意順著水滲入四肢百骸。直到她漸漸劃不動了,才咬了咬唇,再次浮上水面。
荷花池的護欄邊已經來了好幾個護院,護院提著燈籠,紛紛往姜黎沉水的地方望去。
薛真一臉憂色地對兩個護院說:「兩位壯士快下去救人,方才姜姑娘不小心掉入了池子,再晚怕是來不及了。」
今夜是老夫人的壽宴,要是死了人,那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必定要挨罰。
兩個護院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脫了鞋襪正要跳下去,忽地聽見「嘩啦」一聲,便見那位落水的姑娘從水裡冒了出來,哆嗦著聲音道:「你們不要下來,快去叫碧紅姐姐過來!」
「姜姑娘,你莫要耍性子。這水姑娘家泡久了可是要生病的,快讓這些壯士救你上來。非常時期,也不必顧及男女授受不親的繁文縟節了。」
薛真句句真切,仿佛真的很為姜黎著急。
姜黎盯著薛真,死死咬住下唇,道:「你方才與隨雲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分明是故意推我下水,想害我的命。如今見我死不了,又想害我清白!你們誰要是下來了,誰就是在與她一同同流合污謀害人命!」
小娘子凍得唇色發青,聲音軟軟糯糯發著抖,瞧著好不可憐。
幾名護院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做才好。
其中一人與碧紅交好,見狀便道了句:「姑娘稍等,我現在就去找碧紅姑娘!」
護院來的時候,碧紅正站在陳老夫人身後興致勃勃地看戲。
聽見護院通傳的話,她臉色一變,與老夫人低語了幾句,便急忙從一旁拉過一件披風,匆匆去了荷花池。
此時荷花池邊,薛真還在溫聲細語地說著話,話里話外都在指責姜黎誤解她、污衊她。
姜黎在水裡凍得四肢都快僵硬了,也沒力氣再去管薛真說什麼。
反正這姑娘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會信。
碧紅來得很快,她雖性子活潑嬌俏,行事卻很沉穩,尋了兩個粗壯婆子撐著木筏把姜黎從荷花池裡撈出來,上岸後又立即為她披上披風。
姜黎在寒風裡瑟瑟發抖,面色慘白,警惕地盯著薛真與隨雲。那模樣瞧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厲鬼一般。
隨雲根本不敢同她對視,薛真卻始終掛著笑,神態坦蕩,心裡一點兒也不懼姜黎。
方才在荷花池發生的事只有她們三人知道,她是正德書院的山長之女,素有溫雅良善之名。
而姜黎不過一個酒肆寡婦之女,她說的話,誰會信?
「阿黎,我先帶你去換套衣裳,一會給你請個大夫看看。」碧紅察覺到三人之間的異樣,給身邊兩個婆子遞了個眼色,上前攬住姜黎,低聲道:「走吧,旁的事日後再說。」
姜黎只好作罷,隨碧紅去了榮安堂的耳房,換了身衣裳,又灌了碗薑湯。
她沒讓碧紅去請大夫。
在老夫人的壽宴又是落水又是請大夫,到底不吉利。
碧紅給姜黎絞乾頭髮,嘆了聲:「今夜之事,我自是信你。可阿黎,你聽姐姐一句勸。出去後莫要再提方才的事了,再提,也不過以卵擊石、自找沒趣。那位薛山長是老爺的座上賓,不管是老夫人還是老爺都不會讓那位薛家小姐受委屈的。」
「我知道的,碧紅姐。」姜黎垂下眼,掩住眼裡的澀意,「謝謝你,方才若不是你來得及時,我怕是要凍死了。」
「什麼死不死的,」碧紅伸手輕戳了下姜黎的額頭,「你這小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的福氣可大著呢!」
姜黎破涕一笑:「我要真有後福,日後一定給姐姐分一點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