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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劍寒是世所罕見的七階冰系靈根,靈力極凜極寒,和所修的渡霜九式相輔相成,修煉速度也非同凡響。相反,若是修者沒有靈根作為輔助,沒有靈力和威壓的加持,也很難在五道上有所成就。
所以即便他符道天賦再高,在靈根廢柴的情況下也必定有所局限。
不過眼下……能保命就行。
簡單地吃過晚飯後,聞衍開始鼓搗他的單眼相機。這相機是新買的,他高中時用的那個還在家裡的茶几上,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摸到。
相機顯示的時間日期和區域全都亂了,不過沒那台手機那麼離譜。聞衍沒去調,畢竟連世界都已經換了一個,準不準又有什麼關係。
聞衍站在窗邊轉動鏡頭,想看看鏡頭轉動是否流暢。他用的是70-200mm變焦鏡頭,當焦距調大的時候,便看見中間的青影越來越清晰。
這是……顧劍寒?
他沒見過顧劍寒練劍的樣子,原著也沒有做過多描述。他以為他們劍修都是力拔山兮氣蓋世那種形象,還想著顧劍寒看起來骨峭瘦弱怎麼當劍道第一宗師,沒想到他真正揮劍時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並未調動周身靈力,單憑一身浩然劍氣劈山山倒,摧岩岩崩。冷月峰峰主在外很少使用靈力,那股威壓也淡得要命,讓人無法窺探到他的真實水平。
畢竟那套渡霜九式就已經讓三界為之震撼。
他身高腿長,風骨綽約,滿頭青絲只用一條綢帶束起,舉手投足間似乎都是不容褻瀆的孤傲矜貴,清冷得不可方物。
聞衍趕緊收回相機,不敢多做冒犯。
冷月峰風涌雲攢,雷霆轟鳴,清虛門內關押的妖獸嗚咽不止,東極魔界境內哀嚎震天,聞衍感覺到暝色瞬間籠罩了峰頂,窗外草木戰慄搖曳,山谷中傳來崩裂的巨響。
不是吧……這麼大陣仗?擱這毀天滅地呢?
聞衍把單反藏好後打開窗看了一眼,卻不見顧劍寒的蹤影。他正暗自奇怪,卻聽見一陣悽厲又陰鷙的狂笑。
他迎著刺刀一般的山風,順著那怪異的笑聲找到了顧劍寒。
他躺在嶙峋的碎石上,臉白得像個死人,長發撲散一地,深紅的血瞳里是同清晨一樣的古井無波。
聞衍想起前幾天在後山撿到他的場景,不由得心頭一緊,扒著峭壁撥開割肉見骨的麒麟草,火急火燎地去到了顧劍寒身邊。
然而甫一碰到他,腰側的障目葉就裂紋遍布,那是三條命用掉一條的標誌。
「……」
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師尊,醒醒,您還好嗎?」
他想把顧劍寒扶起來,然而卻不小心扯到了他的頭髮。顧劍寒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雙眸慢慢對了焦。
「師尊,您先讓這風停下來,不然我沒辦法帶您回去。」
顧劍寒被他半抱在懷裡,出人意料地是居然沒有抗拒,也沒有生氣,他只是輕輕笑了一聲,那聲音陰狠得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索命的幽靈。
「停什麼?就這麼吹著不是很好麼?渣滓不就應該成堆地去死麼?」
聞衍只當他腦袋不清醒在這胡言亂語:「師尊,您身上好冷,而且好像越來越冷了,停下來好嗎?阿衍沒有修為,真的被吹得很痛。」
顧劍寒沒回話,只是靜靜地靠在聞衍寬闊的肩膀上。他的身體早就被萬骨巫的反噬凍僵了,連經脈都在壞死的邊緣,可是這個人的懷抱如此溫暖,就像陽春三月融融的光線,燙得他直想流淚,卻怎麼也捨不得逃開。
誰讓他生來註定是一隻卑賤的飛蛾。
聞衍又喚了他好幾聲,好說歹說顧劍寒就是無動於衷,靠在他懷裡就像死了一樣,身體越來越冷,連指骨都凍得咔咔作響。
聞衍承受不了這麼久的風刃折磨,終於忍不住悶哼一聲,偏頭在一旁重重地咳了起來。
這風刃中蘊含著磅礴的劍氣和詛咒之力,聞衍只是一介凡人,再怎麼能抗也熬不下去。他甚至動過拋下顧劍寒先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再說的念頭,可是懷裡的身體處於失溫狀態,而顧劍寒又一副腦袋不清醒的樣子,誰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
書中說顧劍寒屬於外冷內熱的那種性子,不喜殺生,起初心腸是很慈悲的,雖然後來……唉,反正也沒有其它辦法,不妨冒險一試。
然而他咳了老半天,風居然還是那麼大,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朝東極涌去。
聞衍有點抓狂。
正當他忍無可忍之際,懷裡的顧劍寒卻突然悶悶地咳了一聲,隨後風勢迅速平息下來,草木從狂簌不止到輕輕搖曳不過眨眼一瞬間,聞衍還沒反應過來,天地間又重回平靜。
這是……成功了?
「師尊?!」聞衍喜出望外,一把抱緊渾身冰冷的顧劍寒,雀躍道,「風停了!」
顧劍寒輕輕嗯了聲,無意識地在聞衍肩窩蹭了蹭。
下一刻,兩個人都愣住了。
「師、師尊,您是不是很冷?」聞衍大著膽子摸了摸他的額頭,能明顯地感覺到一股陰寒之氣汩汩地往外冒。他覺得顧劍寒是冷得受不了才蹭他,於是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顧劍寒不回話,只是怔怔地看著聞衍睡衣上活潑可愛的柴犬圖案,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其實他也不是受不了寒。
他靈根就是七階冰系,靈力中蘊含著刺骨玄冰的純粹力量,那是足以將元嬰期修者活活凍死的溫度。他晚上睡覺其實不睡床,睡的是冰棺,每到中夜就會劇痛難忍,寒霜遍身,直到清晨第一絲曙光降臨,才逃命般地從冰棺里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