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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能在顧劍寒面前再提起那些事。
他會崩潰的。
兩人就這樣,僵持不似僵持,對峙不似對峙,纏綿又不似纏綿一般地,安靜地對望了好一會兒,最終依然是以聞衍的退敗告結。
顧劍寒很執拗,決定了的事很少改變。
「師尊給我一些鬼覺草,等會兒我把它們擠出汁拍到師尊心口上,就不會那麼疼。」
其實鬼覺草這種麻醉草顧劍寒早年用得太多,早就不起效果了,但他還是很順從地點了點頭,用來安撫他焦慮憂懼的寶貝徒弟。
「要不要回臥房?」
「不必了,就在這便好。」
聞衍沉默一瞬,點點頭:「那我去拿手術刀。」
「不要其它的刀。」顧劍寒拉住他的手腕,感覺到在他脈搏下騰湧不息的,溫熱的鮮血。
「我教你化靈刃,你用靈刃剖開這裡就好。」他順手解開了衣帶,褪下層層繁複的衣衫,將雪白單薄的心口完全敞露給他看。
「我想要燙一點的。」
第80章 痴慕如狂
「凝靈於掌心,默念化刃訣,你第一次化靈刃,慢慢來,以後等熟練些便不用念訣了。」
他把化刃訣教給聞衍,聞衍沉默片刻,還是跟著念了。
等他控制住掌心噼里啪啦的溫暖靈力時,又稍稍停留了一會兒,等溫度繼續升高,才慢慢將其凝成了一把琥珀色的長刃,只看刃端的光澤便知鋒利無比。
他握住刀柄,遲遲沒能將顧劍寒抱進懷裡。
「我的阿衍真厲害。」
顧劍寒說著,不知道從哪兒薅了一把鬼覺草出來,穩穩地落在攤開的手心裡,朝聞衍平靜地抬了抬。
「別磨蹭了,好冷。」
如果沒有聞衍,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可是以往那些不見天日的酷寒嚴冬,他也就那麼過來了,雖說活得不好,但也沒有壞到讓人想要尋死的地步。
「師尊……」
「你是不是害怕見血?」顧劍寒突然想起還有這麼一茬,後知後覺地蹙了眉,「把刀拿來,我自己剖也可以,你先出去,我說好了你再進來。」
「不是因為那個原因。」聞衍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然,他也知道,如果有蠱毒潛伏的可能,儘早確定並採取有效的解決之法是最好的。他現在捨不得傷他,如果蠱毒發作事情失控,顧劍寒反而會因此受到更大的傷害。
「如果我能替師尊受剖心之痛就好了。」他喉嚨酸澀,眼眶一酸,差點直接掉下淚來,「有沒有那樣的藥……能把師尊身上的痛轉移到我身上來?」
「沒有那種藥,阿衍又在說傻話了。」
「這裡不是修真界嗎——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手腕還被顧劍寒拉著,他卻緩緩頹然地蹲了下去,蹲在鞦韆床邊,握住刀柄的那隻手橫在雙膝上,墊在額頭下,只給顧劍寒留下一個傷心的發旋。
「我只是不想讓師尊痛……為什麼這麼難?我好沒用……」
「我不痛。」顧劍寒輕輕晃了晃他的手腕,嗓子是嘶啞的,語氣卻異常溫柔,「不是還有鬼覺草嗎?你之前也用過的,效果很好,一點也不會痛,阿衍就別擔心了,如果實在太痛了的話,我會制止你的。」
是了,還有鬼覺草。
聞衍蹲在鞦韆床邊,視線越來越模糊,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在發抖,木製地板慢慢被洇濕了,由於太過安靜的緣故,一滴滴淚水砸下去的時候發出沉悶的響動,自己手腕上圈著的五指很明顯地蜷縮了好幾下,最終他聽見了顧劍寒一聲嘆息般的「阿衍」。
他讓顧劍寒為難了。
聞衍死死地抿住唇,將痛徹心扉的聲音盡數吞咽了下去,只是肩膀不住地顫抖著,費了好半天才止住洶湧如潮的淚意。
他在衣袖上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心知自己現在一定太過難看太過狼狽,甚至沒敢抬頭直視顧劍寒的眼睛。
「開……開始吧。」他喉嚨酸得有些發痛,稍不注意就會發出沉重的哽咽。他垂頭站起來,顧劍寒便抬頭看他。
早知道會惹他這麼難過,便無論如何也不告訴他了。
顧劍寒無聲嘆息。
「鬼覺草……」
他眼眶紅得不像話,也潮濕得不像話。顧劍寒記得青鸞以前帶回過一條很是可愛的靈犬,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是最吸引他的地方,然而還是比不上他的阿衍。
他不養犬,所以那條靈犬沒有被他收入百鳥閣,但他為它找了個值得託付的去處。它現在被陸聞青養得很好,從留影石里傳來的畫面來看,也是一條可以獨當一面的高階靈犬了。
「別哭。」聞衍俯身拿過他手裡的鬼覺草,他便順勢伸手給他擦眼淚,他這輩子溫柔的時候不多,全部都留給聞衍了,「我的阿衍……你到底知不知道……比起被剖心,我更怕你掉眼淚。」
聞衍被他這樣一說,原本堪堪止住的眼淚又差點忍不住奪眶而出。
「那我不哭,師尊不要怕。」
顧劍寒伸手撩了撩他額邊過長的頭髮,緩緩露出了一個很是蒼白,又很是幸福的笑容:「又該剪了,雖說阿衍長發也好看,但短髮顯得更精神些,我更喜歡短一點的。」
聞衍想回給他一個笑容,可無論怎樣努力唇角都沒辦法提成微微上揚的弧度,反而因為太過著急而變得更加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