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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衍低頭看了一眼,覺得自己第一次穿就穿成這樣真是天賦異稟,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
好了,現在出發,看看這座山頭有沒有什麼能夠填飽肚子的獵物。
畢竟是個成年男人,單喝點牛奶吃點餅乾真的遠遠不夠。
然而外面毫無預兆地下起了雨。
聞衍追一隻雉雞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憑著從小到大年級第一的田徑競賽成績成功摸到了它高傲的尾羽,卻冷不防被瓢潑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視線被干擾,他對周圍的環境也不熟悉,前面草木太深,聞衍惜命,不可能貿然闖進去。
就差一點。
追不上四腳獸就算了,兩腳獸追不上兩腳獸,這合理嗎?
這下好了,白費力氣。
更餓了。
聞衍的心情簡直跌到了谷底,他泄憤似的踢了踢路邊的雜草,沒用力,卻感覺踢到了什麼瓷實的東西。
聞衍抬指摘下了黑框眼鏡,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冷月峰的雪月不受烏雲遮蔽,借著如鹽的月光,聞衍模模糊糊地辯識出了那是一個倒在血泊里的人。
第2章 遠山寒劍
聞衍呼吸一窒,忍住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感,緩緩蹲身而下察看那人的情況。
七竅流血,鴉色長髮被滂沱暴雨沖刷著,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不可聞。
他手中牢牢地攥著一把劍,古樸的紋路被青銅鏽死,在轟鳴的雨聲中發出錚錚震顫的哀鳴,無助又悽惶,像一隻瀕死困獸在牢籠里發出最後的悲吼。
聞衍看見他艱難地睜開眼,任憑雨水生生地浸滿他的眼眶,看上去就像傷痕累累的小貓在痛哭一樣。
聞衍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說:「救……我……」
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聞衍來不及想太多,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裹住人就瘋狂地往他的住處跑。他對血有生理與心理的雙重厭惡感,可是人命關天,他沒辦法置之不理。
他看起來傷得很重,連啟唇看起來都痛苦萬分。聞衍選擇了接觸面積最小的方式,將他打橫抱著,卻依然能感覺到粘膩噁心的血液沿著他的雙臂緩緩流下,一滴一滴落到泛濫的雨水之中。
聞衍沾了一身血,此時卻顧不上清洗。他迅速從一大堆行李中翻出備用醫療箱,拿出□□緩釋片給這人服下,見他眉頭稍微舒展了些,才堪堪鬆了口氣。
太好了,西藥有用。
聞衍用繃帶給他處理了額頭上和手上的外傷,忍住噁心感清理掉了他身上帶血的東西,包括耳窩和口腔內殘留的血跡。
說來也很奇怪,一進屋子,這人身上就沒有再止不住地流血了。這一點讓聞衍稍微輕鬆了些,否則他今晚上可能真的沒辦法救這個人。
很少有人知道,他患有重度的血液恐怖症。
聞衍靠著床沿,慘白著臉背對著榻上的人喘息不止,他有些頭暈,儘量避免目光落到床角的帶血衣物上。
不對,他自己身上就已經滿是鮮血了。
「嘔!!!」
聞衍衝進盥洗室撐在池邊劇烈地乾嘔,細密的冷汗沿著額角滑到完美的頷線,強壯結實的背脊肌肉正在微不可察地起伏。他察覺到胃部傳來的扭曲痛楚,但此刻最令他難以承受的是那道無法抹去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聞衍才從盥洗室內緩緩走出來。沾血的衣物已經被撕碎,他微垂著頭,就像一隻落水的狼。
「救……我……」
「救救我……」
「好痛……啊……」
聞衍一邊系衣帶一邊朝榻邊走去,他現在頭腦不太清醒,聽不清楚榻上的人在說些什麼。
雪白的被褥也全沾上了血。
還好他開學帶了新床單。
「可以聽到我說話嗎?」聞衍在床沿坐下,注意到他濕透的長髮,不由得蹙了蹙眉。
這樣睡下去會偏頭痛吧?
「救我……」
「已經救了。」聞衍接話,「別怕,現在沒事了。」
沒事才怪。
他只是處理了一些皮外傷。
他不是醫學生,而且這個書中世界一切沒辦法用常理解釋,這個人身上也不是一般的傷,他根本就是束手無策。
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盡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的造化。
聞衍有些頹喪,但下一刻,擱在床沿的手卻被涼涼地靠上了。他剛想挪開,卻聽見榻上的人開始輕輕地哽咽。
那哭聲輕得不像話,眼淚卻如同開了閘的洪水,閉著眼也能將枕畔暈濕一片。
「莫無涯……」
聞衍愣了一霎,瞬間從床沿一彈而起。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那把鏽死的青銅劍,床角那堆衣物上不容忽視的冷月紋,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有什麼被串聯了起來。
他迅速從書案暗格里拿出那本原著,翻了好幾處折角,終於找到了無名氏對於顧劍寒的描述。
「背負青銅渡霜劍,身著青衣冷月紋,眉間一點硃砂,面若冠玉,風儀落落,骨貌寒冰。」
「……」
半像不像的。
算了,等人醒了再說吧。
如果能醒的話。
聞衍有點累,暫時不想去處理那堆髒東西。他摸出兩盒忘崽牛奶繼續喝,希望能夠忘掉方才那一片噁心的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