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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劍寒長發散亂衣衫不整地躺在他面前,他很年輕,說沒有衝動是不可能的。然而方才種種猶在眼前,他已經不敢隨意肖想顧劍寒了,那是對他的褻瀆,想必顧劍寒也不會喜歡。
他真的不想再一次因為這種低級的欲望引發不必要的爭吵,他可以忍的。
「還是為師睡外邊好一點,哪裡有師父仰仗徒弟保護的……」
「師尊說的是。」聞衍打斷他,有些煩躁,「畢竟我也只是一個廢物而已,實在是沒有保護師尊的資格,果然還是睡裡面比較好。」
他正要脫鞋上榻,顧劍寒卻先他一步翻了個身,在榻上著急地滾了一圈,最後停在最靠牆的裡邊位置。
像是太害怕被聞衍搶了先似的。
那一瞬間,聞衍看著顧劍寒受傷的眼睛,那裡面黯淡的渴望簡直讓他悄然心碎。
他連咬斷自己舌頭的心思都有了。
「為師不是那個意思……方才是為師失言了,阿衍還在生氣嗎?」
「別生氣了好不好?為師給你賠罪。」
「師尊……」聞衍喉間酸澀,「你別這樣說話,你千金貴體,實在不需要這樣向我道歉。我沒生氣,也不需要你賠罪。」
「你好好的就行了,方才我也說錯了話,兩清吧。」
他先是去燭台那邊吹熄了花燭,再回來將顧劍寒散著的頭髮順到了他那邊,自己則上了榻,給顧劍寒蓋上被子就準備睡覺。
他都躺下來合眼好久了,顧劍寒才抓住他的手腕輕輕搖了一下,冷質的聲線里藏了委屈,在晦暗的夜色中顯得有些失真。
「你不抱為師睡嗎?」
他都這樣說了,聞衍難道還能拒絕嗎?
他也覺得懷裡空落落的,心裡也缺了些什麼,可是事到如今,他竟然已經有些不敢抱他。
得等到他親自說要才好。
顧劍寒如願以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唇邊的弧度依然是那樣病態且痴迷。他在聞衍懷裡尋找到了熟悉的安慰,他輕輕地舔聞衍的唇,那裡有他留下的痕跡,新傷未愈,連疤都還沒結,舌尖還能嘗出一點淡淡的血腥味。
他在黑暗中興奮起來,眸中閃爍著瘋狂而激動的光彩,但他才吃了一個不小的教訓,於是依然艱難地克制著、極其溫柔和緩地舔著聞衍的傷口,就像一隻竭力安慰受傷伴侶的大貓,向伴侶傳遞著他的心疼、痛苦和歉意。
聞衍能感受到,而且十分強烈。
這輩子從來沒有人對他這樣溫柔以待。
他想,哪怕是被顧劍寒咬死也值了。
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又一個甜蜜而苦澀的吻,他們的甜蜜是相通的,苦澀卻各不相同。聞衍抱著他,掌心未隔綢緞,直接熨帖在他淺淺的腰窩。
「不生氣了嗎?」顧劍寒臉頰已經紅透了,但他沒有推開,也沒有斥責,只是和他額頭抵著額頭,在他唇邊呵氣如蘭,「別生為師的氣了。」
「我從來沒有生過師尊的氣。」聞衍看著他,那雙燦爛的琥珀被夜色浸染得略顯晦澀,「我只是想知道,師尊是不是真心待我。」
「為師自然是真心愛你。」
這種話說出口實在太過羞恥,但顧劍寒知道自己的徒弟才被自己傷了心,不哄不行。
聞衍真的很容易相信顧劍寒的話,照理說他已經成年了,也不再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可還是會被這種甜言蜜語蠱惑全部的心智。
並不是說因為他從來沒有被愛過,所以真心變得廉價,變得極易捕獲,而是因為這個人是顧劍寒,是他渴望擁抱,喜歡親吻的師尊。
是他高傲又狼狽,清冷又黏人的師尊。
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
只有顧劍寒是他唯一且正確的答案。
他們就這樣相擁而眠,聞衍因為心情大起大落,疲憊不堪,所以睡得格外沉。
他的眼窩下方落了一層不太明顯的青影,深眠時呼吸略重,薄唇向下輕輕抿著。
顧劍寒伸手細細描摹他的眉眼和嘴唇,最後落在他唇角已然止血的傷口,心口是疼的,神經卻因此亢奮著。
「叩叩叩。」
深夜突然傳來敲門聲,很近,就在幾步之外。
顧劍寒凝眉,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嘎吱嘎吱——
重物曳地的聲音。
應該是類似於長斧的東西。
他不想驚擾聞衍安眠,打算自行解決掉七大鬼蜮之三——夜半驚魂。
他正想從他懷裡坐起來,沒想到聞衍抱得實在太緊,像是怕誰偷了搶了一樣,那雙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箍著他的腰背,怎麼推也推不開,讓他無法悄無聲息地離開。
顧劍寒:「……」
這倒霉孩子。
顧劍寒拿他沒轍,然而門口的異響越來越大,他沉默片刻,突然將長發撩到耳後,傾身上前吻住了聞衍下抿的唇,吻得他在睡夢中都手腳發軟,才好脫離聞衍的桎梏。
說實話並不輕鬆,顧劍寒坐起來,發現自己也並不比聞衍的狀況好得了多少。
他重新系好衣衫,乾淨利落地將長發纏了起來,拿起渡霜便翻身下床,絲毫不見幾個時辰前的病弱和頹態。
然而下榻的那一瞬間,右手手腕卻被聞衍輕輕抓住了。
他睡眼惺忪:「師尊,你要去哪兒?」
「……你一直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