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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無涯所說的,方才的提議,應該是指讓顧劍寒徹底交代冬知雪的底細,以此來換取回魔宮七日游的資格。
聞衍:傻子才答應呢!師尊現在有了我,不可能再對你的那點小恩小惠那麼執著了!
「本座……」
顧劍寒突然心口一窒,隨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便從心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他面色如常,然而心口早就砰砰狂跳起來,隨後他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所做何事了,只是抬起一雙略空洞的貓眸,朝著莫無涯的方向,軟聲道:
「涯哥哥想要的,阿寒自然會為你取來。」
聞衍還沒聽過顧劍寒這樣說話。
甜得發膩。
他原本還在氣勢洶洶地瞪著至東極看,雖然他近視,也看不清什麼東西,一聽這話趕緊難以置信地扭頭,卻發現他師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心都快碎了不說,肺都快氣炸了。
「師尊,你真的叫他哥哥……」他精神都有點恍惚,心碎地扯他的衣角,「你都沒這樣叫過我!!」
「呵呵呵……」莫無涯低沉微磁的笑聲在深閣內迴蕩,頗有種餘音繞樑的感覺,「這下你相信了?可以叫聲師叔聽聽了麼?」
聞衍將顧劍寒抱進懷裡死死護著,顧劍寒反常地掙紮起來,眸中似乎有血色,看那股兇狠勁兒貌似想運靈攻擊他,卻不知為何運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改為重重地咬在他的胳膊上。那一口根本沒收力,還好冬天的衣服柔軟,不然極有可能倒磕壞了牙。
聞衍被咬得很疼,沒見血,但就是很疼,不僅胳膊疼,貼在顧劍寒右臂上的心臟也疼得不行。
他知道顧劍寒喊了莫無涯幾百年涯哥哥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到顧劍寒當著他的面喊別人哥哥又是另外一回事,抱一下還要掙扎,咬人還那麼疼,他這個男朋友當得也太悲慘了些。
「去死吧你這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少來蠱惑我師尊!我是不會把師尊讓給你的!」
此話一出,滿堂哄然大笑。
在座的十有八九都是大魔頭,包括他懷裡抱著的那位也不是什麼真正冰清玉潔的高嶺之花。他們都是看著顧劍寒長大的,顧劍寒之前對莫無涯的種種跪舔行為,他們都看在眼裡,早就清楚他是個什麼下賤貨色了。
這個無知小孩居然敢在這裡大言不慚,把顧劍寒當寶貝月亮一樣捧在手心怕沾了灰,不知道該說他是真有種才好,還是說他蠢到家才對。
「惡貫滿盈?」
莫無涯極慢、極緩地重複了這四個字,最後微微下沉的語調透露了一點明顯的嘲諷和慍怒。
聞衍卻沒理他,捧起他師尊的臉細看,發現他師尊漂亮的眼睛裡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他覺得很奇怪。
從一開始就很奇怪。
顧劍寒很少會對他不耐煩,但是從他進入深閣以來,顧劍寒很多次都差點直接把不耐煩三個大字刻腦門兒上了。
剛剛還在對莫無涯冷言冷語,下一刻對他說話時的語氣就甜膩勝蜜。
方才還好好哄著他,現在下口咬得那麼重,卻像是一點都不心疼。
他現在抱著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師尊嗎?
聞衍看著他失神的雙眼,很小聲很小聲地喚了一句:「師尊。」
顧劍寒被他捧著臉,好看的眉蹙成憂愁的模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輕輕撲了下烏黑柔軟的睫絨,薄唇微啟,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然而卻一直啞然無聲。
「師——」
他還未說完,懷裡的人就突然湊上來扒住他的肩咬住了他的頸側,似乎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咬到他鮮活跳動的頸動脈。
饒是如此,洶湧的血液還是從他唇角汩汩地流到衣襟,染紅了大片大片黃白色的高階弟子制服,聞衍第一次發現顧劍寒咬人居然這麼疼,疼到幾乎讓他全身發冷,差點一下失去知覺。
空氣中瀰漫起濃重的血腥味,聞衍推不開顧劍寒,便只能偏頭捂住口鼻,因此他沒看見的是,那群魔頭正因為他的血腥味變得隱隱躁動起來,尤其是莫無涯,甚至已經從軟墊上站了起來,展臂深吸這令人著迷的正統之力。
哪怕經過異世輪迴,也依舊教人意亂情迷。
「師尊……你是想……要我死嗎?」
聞衍一隻手還與他十指交扣著,他輕輕摩挲他的無名指,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變得和顧劍寒一樣冰冷。
「我很……礙事嗎……」
「師尊……怎麼不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謝阿寒的款待!」莫無涯抬手輕撫自己右耳上的乳牙耳墜,朝聞衍笑眯眯道,「若是阿寒對你不好,師叔這裡的大門時刻為你敞開。」
聞衍護住顧劍寒的後腦,忍著疼痛回頭與莫無涯對視,他琥珀色的眼睛裡全然不見一點暖意,冰冷的仇恨和嫉妒如同陰翳一般占據了他的眼眸,至此,他才真正算是和莫無涯這個人——而不是這個角色——結下了梁子。
「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群魔頭都笑了起來,指著他不知道在七嘴八舌地說些什麼,然後便推推嚷嚷地走了。他本來就重傷未愈,現在又失血過多,耳邊嗡嗡的,聽不太清楚,只是感覺到肩膀上似乎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砸了上來,比冷月峰上經久不化的冬雪還要刺骨。
可是頸側還是那樣痛,顧劍寒根本就沒有鬆口。他覺得好累,好睏啊。